第三十一章馆子里的少年
苏启推开相隔的屏障，眼见一个桌子上，围着两个少年，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少爷，满面怒容，像是有人欠了几百锭金子似得；一个衣着单调，瘦脸马嘴，长得一副牙尖嘴利的市侩模样，精明得很。两少年估计也就是十四五岁，围坐在一桌子满满的山珍海味前，吃的倒是不多，酒，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细细一闻，还有些香头扑鼻而来。
锦衣少年见自己屏风被推开，不禁恼怒不已，火气愈发大了起来，对着苏启怒斥道，“小子，你是谁，竟敢推开本公子的屏风，找死不是？”
苏启没有理会锦衣少年的恶语相向，而是望着他们桌子下，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头子，头发黑白相间，衣衫褴褛，跪在桌子下，低着头不敢仰视。
苏启注意到，老头身边前还有一根拐杖，以及一个脏兮兮的小盆子，应该是用来乞讨的罢。
“青天大老爷，您行行好给点吃的吧，给点吃的吧……”，老头子还在苦苦的哀求着。
钱多多瞥了一眼锦衣少年，心里头有些火气，不过却是没有做怒，而是望着苏启，似乎在等苏启做决定。
这种感觉对钱多多来说，很怪异。
眼前的他，也不过就是十五岁，与自己还是同年考生，可是自己竟不知不觉的对他有些依赖……
如钱多多这种大少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都是傲气的很，哪里会对人唯命是从？但是刚刚那一刻，他当真发现自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那便是等苏大哥做决定。
钱多多摇摇头，也不去理会心中的怪异感觉，只是在等着苏启做决定了。
苏启不认识两个少年，但是对他们的行为感到很生气，两个人点了一大桌子菜，吃不完就不能留点给需要的人吗？不给也就罢了，怎可恶语相向？
“道歉！”，苏启望着锦衣少年沉声道。
锦衣少年浑然不惧，挑衅地盯着苏启，说道，“道歉？我柳炎做事还需要道歉？你是哪个道上来的，小子，不知道这里是我柳炎的地盘是吗？”
滑头少年随声附和道，“就是，这里可是南宁城门，那可是柳炎少爷的地盘，你小子不知道是哪个山旮旯跑里出来的，找死罢了。”
苏启确实不知道，甚至柳炎是谁他都不知道，但是他不能看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只是为了讨口饭吃而被人毫无尊严的凌辱，因为他对这个世界，还有那么一分期望，并且他也在努力。
略作思考一番，摸了摸下巴，说道，“柳炎，又是那根葱？”
是的，柳炎是谁？柳炎不是人，就不知道是那根葱而已。
锦衣少年在笑，笑的很猖狂，笑的很疯狂，那是怒极而笑，随手抄起一个盘子朝着苏启一扔，说道，“他娘的，连本公子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想给人出头了？”
苏启虽说练气可能还没到，但是接下一个盘子却是不难，随手接过盘子后，说道，“你，有资格让我知道？”
接下来，苏启在饭桌子上取了两盘子鸡肉，递给跪在地上，吓得双腿发软的大爷，温和且完全没有刚刚那股锋芒毕露的模样，说道，“大爷，你拿去吃，赶紧走吧。”
大爷吓得腿脚都不麻利，对着苏启连连磕头，说道，“青天大老爷，您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随后把鸡肉倒在盆子里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踱着步伐慢吞吞的走了。
苏启目送着老太爷那佝偻的背阴消失在楼梯口。
这时，酒博士小二正好走了过来，说道，“柳炎少爷，对不起，刚刚那老爷子进来我们一时疏忽没发现，给你添麻烦了，这样子，我们掌柜说今天您尽管吃，我们客栈给你算上好了，您看可好？”
小二不知道的事，此时眼下却是剑拔弩张的情景。
柳炎讥笑一番，说道，“一个狗子坏了本公子吃饭的雅兴，你们天悦客栈就是陪十桌子菜都不够，不过今日本公子算是尽兴了，与这位公子谈的正高兴，你就退去便好。”
滑头少年附和道，“退去吧。”
他阴笑的望着苏启，像是盯着猎物一般。
此刻，苏启就是他的猎物，而他最喜欢玩弄猎物，那种感觉就像是……哦，比起干女人的滋味都来的爽。
小二倒底是知与不知呢？总之他只是瞥了一眼，便走开了。
芊芊最是恼怒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指着柳炎的鼻子，说道，“塌鼻子，你是个坏人，你要受到惩罚，我要告诉你的阿爸阿妈，我要代他们教训你一顿，让你知道这么做是不可取的！”
苏启差点没摔倒，姑奶奶你找场子倒是说点猛点的台词可好？
就是苏启再没脑子，也能猜到柳炎便是柳家，天山城四大世家之一柳家的哪个孙子了。
钱多多似乎与这家伙不相识，只是找了凳子坐下来，坐等苏启解决，他只要等，等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他不介意把柳家的孙子教训一顿。
柳炎一听芊芊说自己塌鼻子，顿时气上眉梢，再也压制不住，对芊芊骂道，“你个死婊子，哪里跑出来野孩子，竟敢骂我塌鼻子，我……我……我要宰了你。”
在场的人，都大概能够猜出柳炎最自己‘塌鼻子’这个称呼到底有多么讨厌。
但是，滑头少年却是明白，那年三月，有个婊子谁在柳炎身边，翘着脸蛋捏着柳炎的鼻子说道，“奴家就喜欢柳少爷这塌鼻子。”，结果，第二日那婊子就在酒楼里凭空消失了。
所以，‘塌鼻子’便是柳炎的逆鳞。
因为隔着屏风，但是声音传了开去，还是有不少人围观过来了。
“这不是柳家的小少爷吗，那几个少年是谁呢？”
“少年间偶尔热血吵吵架，我们老头子吃自己喝自己，赶紧回去走一个嘞。”
“柳家少爷又闹事了……”
…………
柳炎气急败坏的朝着那些围观的怒骂道，“都给我滚，给我滚得远远地。”，他的眼睛竟是猩红了起来，望着那些人群对自己指指点点，早已气的肺都快爆了。
自从柳家一夜间成为大家族，甚至短短几年便成长到天山城四大世家之位，他便再无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此刻的他，像是一头野狼，一头失去了理智几近疯狂的野狼。
芊芊可是一个敢扯着嗓子在‘秀士试’大门口的巷尾对着一群少年呵斥的姑奶奶，哪里肯被柳炎这般侮辱？当即一拍桌子，像是一头小老虎要发威一样，骂道，“混蛋，你骂谁呢，我本来想着要教化你一番，谁知道你竟不知悔改，我要把你送到天牢里接受监狱叔叔的教化与洗礼。”
她不敢出手，因为苏启没有允许她出手。
柳炎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骨子里那股阴狠爆发出来，像是洪水一般再次将他的理智完全淹没了，猩红的眼睛肿流露出一抹异常的狠戾，说道，“送我天牢？你要送我到天牢？哈哈……”
天山城谁不知道柳家是暴发户？
天山城又有多少人不知道柳家背后的强硬？
天牢，跟柳家的后院有何区别？
滑头少年笑的拍着大腿，旋即又拍了拍柳炎的肩膀，说道，“柳大哥，有人要送你去监狱哦，好可怕呢，吓死我了。”
柳炎却是眉头一挑望着自己的肩膀，那只脏兮兮的手正按在其上，不由得更为恼怒，可却没发火，只是瞪了滑头少年一眼，说道，“放开你的狗腿子，哼！”
滑头少年登时安静下来，悻悻然地将手从他的肩膀上移开，一屁股坐下来，没说什么，但胸口却起伏不定，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生死大战吓得腿脚发软似得。
很明显，这个看似与柳炎交情很好的少年，骨子里也很怕这个家伙。
钱多多最是悠闲，也顾不得柳炎在哪发火装腔作势，同为世家子弟，他多少也听说过柳炎这号人物，平时不过就是学大人们在风花雪月，在妓院中流连忘返，说白了就是精虫上脑，再不然所交之人也都是一些三教九流的废物，所以他素来看不起柳炎，觉得柳家不过是一时威风，柳炎跟在后头逞口舌，若正遇上肖东西跟田东这些货色，还不吓得屁股尿流？
只是有些可惜，平时他都是深居简出，很少抛头露面，大家都知道钱家有个小少爷，可却没多少人真正就认识自己。
如若不然，就是借柳炎一百个胆子，估计也不敢在他面前这般作威作福。
芊芊望向了苏启，双手紧紧地握着，似乎在等苏启一声令下，姑奶奶就要把人给揍飞了。
苏启望着那气的肺都要炸开了的柳炎，淡淡地问道，“柳如风，是你什么人？”
闻言，柳炎不禁微微一变，心中颇为诧异，不过想来也不过什么，阿爸的威名在天山城有几个不知？登时就傲气地说道，“正是家父，怎么，难道想要攀上柳家？”
以他在天山城混的这几年，所有世家子弟他基本都认识，就算不认识也多少见过面，除了钱多多意外，毕竟他是娘货，舍得不摆出家门，比如风头正盛的肖东西，比如那低调的田东，甚至连北门外的那头如虎如狼的疯狗，他谈不上认识，但见过面，便足够了。
在他的印象中，可没有苏启，芊芊这些个人物，只是偶尔瞥了一眼苏启身后的钱多多，微微皱眉，可也没多想。
他没有插口，证明他不想插手，何况他也不一定就是，毕竟他没见过钱大少爷，不过却见过他阿爸而已。
苏启想了想，说道，“难怪，上梁不正下梁歪，柳如风跟狗一样，你也不过是条小野狗，柳家……也配我攀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