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贵人传召
林文芳,天山城中的大官人,主掌官吏御史,大部分时间都在城中执笔书写官吏史记。
苏启在卞桑部落中生活了十年,几乎没有踏出一步,所以他并不认识林文芳。
但是,从林文芳的一番话中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难道不是吗?
很明显,苏启的文章被大虞的贵人给揪出来了,而林文芳竟是直言表达愿意与自己结交之意。虽说苏启素来不信当真有不畏权贵之人,甚至自然而然的觉得官场之人,又有几个是好货色?
可林文芳着实给了苏启一巴掌。
当然,苏启更为在意的是,坐在书房中手握自己书卷的贵人,对自己是何种态度。
“多多,你带着芊芊切莫乱跑,我去去就来。”,苏启朝着多多吩咐了一句,然后跟上了林文芳的脚步。
林文芳对身后的这位少年,心中却是五味杂陈,不知自己立场盖如何,若是一味的为少年辩解,惹恼了贵人自己仕途也将走到尽头,不是吗?可放弃这样子一个直言不讳的人才,当真是可惜,也是极北之地子民的一大损失。
他在大家与小家中努力的想着一个平衡点。
不得不再次提到的是,‘秀士试’府邸着实很大,前堂报名处,还有青蛮殿,更有宽广的考场,但在考场后,竟还有一个花园。
极北之地常年都会落雪,但是苏启看到这个花园的一瞬间,不由得有些惊愕,又有些惊为天人。
花园上周围一圈种着野草,那是一种生命力及其旺盛的草,就算被千军万马迎头踩上也可以铮铮傲骨地生长起来,绿的近乎墨色的野草上不着一丝雪花片儿,野草间偶尔还偷偷伫立着一朵小花。野草可达膝盖,因为园丁的精心照料,裁剪下,再疯狂的滋长也得到了遏制。
野草再入一围,是一圈大小相近的梅花,梅花之香扑鼻而来,那般傲骨冷彻的香味令的鼻息间更为畅通了一般。粉色的梅花偶尔随风飘落,散落在淡黄色的地面上,长廊上,野草片上,像是繁星点缀般愈发的美艳。
苏启不经意间想起一句诗,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花,总会喜欢争芳斗艳,都说梅花铮铮傲骨,不喜与春花比灿烂,与不喜与春花比浪漫,不喜与春花比娇艳,但那是在东土。
在梅花的身边,或者说脚下,一个个的花盆整齐的排列着,花盆中的花,花朵成五瓣,花肉纯白,可苏启不认识,但那股白的出尘,白的不着粉黛的惊艳,与在其头顶的梅花有的一比。
无名的鲜花,像是更为卑贱一般的坐落在粉红色的梅花之下,甚至头上还被散落着或多或少的粉色梅花,但是出尘不食人间烟火,清丽脱俗的清淡,还有那一丝淡淡的香味,就比那早已被文人骚客所歌颂的梅花要差吗?
它在极北之地的风雪下坚强的生长着,没有多少人知道它叫什么,但是总有一天它会被所有爱花之人所喜爱,不为别的,只为那一抹清淡不着粉黛,跃出红尘脱离凡俗,不染尘埃的白色。
苏启望着你无名的鲜花,不禁莞尔一笑。
而在鲜花之内,苏启看到的是一层层的茶树!
没错,正是茶树,只是,苏启不明白,为何是茶树?
林文芳站在花园之外,望着花园内的那一间小屋舍,屋舍确实不大,顶多就是八九平米罢?里边能摆上一张床榻,一张案几,除此之外,苏启想不起来还能多放些什么。
小屋舍完全是木质搭建的,但凡看到屋舍一眼的家伙,定会大大赞叹木匠的用心,那粗糙的风扬木竟被削的如此光滑,像是抹了一层油上去一般。屋舍的木板上是那些风扬树一圈又一圈的年轮,那是它们对岁月的沉淀。
小屋舍给人一股原始,但又高雅自然,闲适而又文青的感觉。
嗯,大概是文青的感觉。
林文芳感慨地说道,“尚书大人喜欢茶,也喜欢花,他喜欢这些花花草草,贵人们大底都是有着某些追求的罢?”
原来,小屋舍中住的居然是尚书大人。
阿公也喜欢茶,但是阿公喜欢品茶,可并不喜欢种茶树,而这位尚书大人竟是喜欢茶,也喜欢茶树,也喜欢花花草草,这样一个人,难道是一个在官场上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的政客吗?
苏启摇摇头,想不出何原因。
但是,在他的心里,似乎在说服自己去相信尚书大人了。
“不管是茶,还是花,还是草,或是树,都是大自然的一份子。我们人类不也是?所以,人类喜欢亲近大自然,并不为过。”,苏启随意的说了一句,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说贵人那些追求。
苏启记得,有诗曰:世人盛爱牡丹,只因牡丹乃花之富贵者也。
贵人有自己的追求,但却爱随波逐流,以此来显示自身的高尚情操亦或者素养,可在苏启看来真的有些可笑。
在花园的外围,有一条小道,直通屋舍的小门,而此时小门却是紧闭着。
风,在小门上轻轻的敲了敲,发出‘吱嘎……’的悠长声音,可却无人来开门。
林文芳站在小径处,说道,“尚书大人就是在屋舍中等你,你自己进去罢,我就不便进去了,我可还有些许要事得去办。”
苏启想了想,突然问道,“林官人可是有个远方亲戚,叫做林子?”
林文芳顿了顿,听下脚步问道,“苏启莫不是认识我那不成器的亲戚林子?”,他用的眼神是狐疑的,说明他不相信苏启这般有着傲骨的人会与那般市井小人相识。
苏启莞尔一笑,摇摇头,但没有解释,随即踏上了小屋舍的小径。
他不知道这条小径,短短十来米的小径末端,会有什么在等待着自己,心中有些期待,期待是因为他看到了尚书大人是一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所以有着一些莫名的好感;心中也有些忐忑,忐忑是因为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将会面临着什么。
但是,他不得不踏上这条路,他知道这是一条没有血腥的路,但它或许比起那血腥的沙场还要让人胆颤罢?
苏启理了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变得像看起来那样的气定神情,心胸坦荡,至少不能颤抖出丑,不是吗?
苏启,抬起头朝着屋舍一步步走去。
站在屋舍的门口,他嗅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有梅花的高冷,有无名花的清淡,有茶树的青葱,有野草亲近泥土的芬芳。轻轻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心神不由得为之一颤,一颤,是因为住在屋舍里的那个中年男子,那个穿着官袍带着乌纱帽的人。
每天都生活在这样子的环境下的一个人,真的很难想象他是一个混迹官场,与人尔虞我诈的人。
苏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喜欢把他定义为一个混迹官场,喜欢尔虞我诈的人,虽然他们还不认识。
咚咚……
苏启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又整理了一下衣冠,换上一张自认为显得更为成熟稳重的脸蛋,等待着门内的中年男子开门。
吱嘎……
好一会,小屋舍的房门终于是开了,站在门口为苏启开门的,是一道他所认识的身影。那是他的监考官,就是那个中年男子,仿佛一切都了然于心的中年男子。
尚书大人开了门之后,冲着苏启微微一笑。
苏启注意到,他已经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白袍,修长而显得更为文雅,像是一个谦谦君子,一个文人墨客。
苏启不敢怠慢,将小屋舍的门完全的敞开了,他喜欢敞开着房门,让屋内的一些暴露在空气中,仿佛可以让周围的那些桌子椅子也与自己一样,呼吸着纯净干净的空气。
尚书大人在屋舍的一个角落中坐了下来,面前摆着一张贴墙的案几,案几上摆着一张卷子,卷子上写满了密密麻麻而且字迹工整的字。
那是自己的卷子,苏启认得,因为那是他写的,而且还是他自认为写的很好的卷子。
尚书大人见屋舍的大门完全的敞开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还是把门关上吧,我喜欢这种灰黑色,暗影的环境,别人也看不到,那些光有些刺眼。”
苏启很随意的关上门,小屋舍顿时有些灰暗起来,只有尚书大人面前的案几上,那一个小窗子上,隔着窗纸,投射下一个灰色的格子,那格子正好套在卷子上。
尚书大人在案几下取出一个茶壶,指着身后那水缸,说道,“去那里帮我煮口水,泡杯茶,人老了腰子骨走不动。”
苏启没有违背他的意思,他也不敢违背,所以他在水缸子舀了一壶子水,生了一个火炉子,煮了一口子水。
苏启正欲泡茶,尚书大人说道,“泡茶,要水温够了才行,火候不够太嫩,或者水沸太久是泡不出好茶的。”
苏启点点头,兀自的泡了一杯茶,端给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微微呷了一口,说道,“味道还行,但是火候不够,茶叶的原汁原味还没有被冲出来,淡!”
苏启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尚书大人放下茶杯,说道,“你知道你写了什么东西吗?”
苏启知道,重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