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两个不过弱冠小娃,三个不过而立,不惑之年的大叔,一位花甲有余的老者。
浩浩荡荡,一路载歌载笑,歌者卞城,笑者居多。
莫约走了三天时间,盖因极北之地,马儿甚少,故此也无甚马车,徒步三天,诸多劳累。
其中,最累者,非苏启莫属。
自幼,苏启虽异常活泼,好游山玩水,可毕竟从未有过徒步三天之经历,所以甚是疲惫。
再者,便是水子。
还在长身体的水子饭量大,一次可吞一头野兔,好动且顽皮,故而易累,好在自小便随卞父在斗里捣鼓,所行之路却是比苏启多太多。
令人诧异的,却是徐贵。
徐贵年事已高,年过六十五,可三天跋涉下来,他却是从未喊累,反倒是休息时常与王老弟等人吹水,犹似自吹自擂,可却是让人闻之津津有味。
部落隶属极北之地,东土中原人美称北蛮。
极北之地之人身强体壮,较之于东土大虞之人却是高大威猛,且骁勇善战,可女娲造人以公平为宗旨,既北蛮子骁勇善战,那便有一弱。
此弱便是,不及东土之人聪慧。
北蛮子天生勇猛好战,又岂是那种愿寄人篱下,俯首称臣之人?
北蛮早年与大虞皇朝摩擦不断,可二十年前经北莽疆域一战役后,北蛮式微,不得不对大虞皇朝俯首称臣,年年朝贡。
北莽疆域一战,北蛮被大虞皇朝重伤,兵力再也无法抵挡皇朝铁骑,着实可惜。东土中原笑称,北方有蛮,肢体达而脑不灵,故北蛮子由此而来。
极北之地,常年大雪积压,想寻一山墓谈何容易?
水子说,数日前,卞城大叔外出狩猎,不慎误入一山谷,因不愿空手而归,北蛮子本就胆子颇大,索性便深入山谷,故而偶得此仙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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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像是一把锋利的剑刃,轻易的划过苏启的脸庞,在汗珠子如盐分般的侵染下,脸颊不禁微微作痛。
三天三夜了。
此时,苏启等人已是来到了一处山脚。
此山,无雪。
此山,绿意盎然。
苏启不禁停下脚步,驻足而望山峰,山峰高耸直如云霄,宛若拔地而起的擎天之柱。山峰间,云雾飘渺,偶尔伴有几声仙鹤鸣叫之音,细细凝望,仿似身临其境,如传说中的蓬莱仙岛。
自幼,五岁时,苏启被人送至极北之地。
醒来之时,身边空无一人,风雪飘摇,孤零零的苏启漫无目的的寻找着。
爹娘呢?
后来,阿公出现了。
阿公给我了一块烧饼,问我,饿了吧,趁热吃了。
然后,苏启随着阿公到了部落,从此一定居便是十年。
十年来,苏启从未走出过部落方圆十里范围,自然也就从未见过如此绿茵袅袅,落英缤纷,杂草纷呈,鸟语花香的世界。
一时间,苏启停下来,忘了前行。
遥望此山,竟有股神清气爽,如同明镜般清明,但亦有股望沧海知己如一粟,渺小的不堪入目。
半晌,水子将驻足观望的苏启叫醒,笑道,“启哥儿是发愣不成?此处虽美,却不及那传说中的大虞皇朝美,你可听说大虞皇朝皇都?”
苏启从山峰间收回心神,笑而不语。
“启哥儿,我阿爸说,大虞皇朝遍地黄金,人潮多如蚂蚁,市区比我们部落都要大……”
“启哥儿,我给你念几句诗句听听……”
“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
“满耳笙歌满眼花,满楼珠翠胜吴娃。因知海上神仙窟,只似人间富贵家。绣户夜攒红烛市,舞衣晴曳碧天霞。却愁宴罢青娥散,扬子江头月半斜。”
……
水子一路欢快,却不知道苏启心中之所想。
苏启听完水子的‘唠叨’,停下来,认真的说道,“水子,大虞皇朝纵有万金予我,我都不愿前去;大虞皇朝纵有百眉侍我,我依旧不去;大虞皇朝纵有一品大官扶我,我……依旧不去。”
水子自幼随苏启,故而常常读书念诗,不像那般狼一样雄壮却不知诗情画意为几何的北蛮子,所以他可以听懂苏启之话。
只是水子不明白,若是有万金待他,他愿万里跋涉不辞辛劳而去;若有百眉可使唤,他愿连夜不停只求速速抵达;若有一品大官扶他,他将登时离去,此生归大虞……
“启哥儿为何不喜大虞皇朝?皇朝随便一商贾便有富可敌国之财力,若是能跻身皇朝贵族,后世子孙定可衣食无忧,养尊处优,代代贵族之身,有何不可?”
苏启却是摆头说道,“水子,很多东西,金贵是无法买来的……”,说完,大步流星的朝前走去。
卞城大叔走在最前方,回头说道,“各位,越过此山,便可抵达山谷,山谷中自有仙人之墓。不过,我可以告诉各位,山谷中怪异非常,各位还需谨慎才是,相信王老弟对仙墓颇有了解,此番还需你来开路才是啊。”
王老弟微微一笑,说道,“老城哥见笑了,我虽说这些年闯南走北,确实误入过仙墓。可在下却是认为,凡是自诩为仙之人,其智慧又远非我等可以猜测?每个仙墓都有其特点,危险之处自然也不尽相同,但是承蒙老城哥看得起,在下自然要尽力便是。”
水子听罢,凑到苏启耳边,低声说道,“启哥,莫要小觑了王老弟,到底是吴斗子的高徒,必是得吴斗子亲传,倒斗还不是板上钉钉的易事?再三推脱,我看便是嫌报酬少了,小人之心。”
苏启回应道,“水子,人活着有命才能花钱,死了钱就是废纸都不如。王老弟心中有此想法,实属自然。便是吴斗子在此,都不敢夸海口说自己可在仙墓中如鱼得水,进出如若自家大门。家里有家室之人,岂能不为老母妻儿考虑?”
王老弟年过三十,怎会膝下无子女?
莫说,吴斗子可是至今年过四十还是独居,这其中不会有其传艺吧?
水子低估一声,也不再对王老弟的行为爆口子了。
徐贵望着云峰之间,苍老的面容上挂着一抹陶醉之意,被卞城大叔之话所惊醒,于是嗔怪道,“卞城小儿,莫要打扰老夫雅兴,还没到山谷便吵嚷不休,亏你做土夫子都已经好几年,连见机行事都不懂,不知丢脸?”
徐贵之意,倒斗可毫无预测可言,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纵面前万千惊险,亦有逃出生天之可能。
以徐贵之言,意指卞城大叔有浮躁,胆怯,以及叨扰的情绪,此生定是无缘成为倒斗界的头。
然,如卞城大叔有家室之人,倒斗此等危险之事,尤其可儿戏?
总之,两者的话都有道理,可谁更有道理,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好判断。
猴脸大叔嗤笑一番,说道,“老城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罢,当年古墓初次见你,你可是悍不畏死之人,如今怎生的如此胆怯?难道是这些年在床榻上给嫂夫人教训一番,阳痿了不成?”
卞城大叔憨态可掬,望了一眼水子,眼里满是溺爱之色,笑道,“马安头,你莫要笑话我,难道你就当真如以往般不惧生死?你家大业大,妻妾成群,本以为此番你定是拒绝,却是料不到你竟还是来了,让我好生惊讶。”
马安,人称马安头,天山大部的官吏,捕头,说白了就是一看监狱的人。
莫要小看铺头一职,但凡是捕头哪个缺钱花?
入了监狱多是些有钱公子哥,再不就是乡下里的土匪不懂法律,再者便是认钱不认命的亡命之徒。
若是里头住个公子,人家家里人三天两头的往里寻,捕头口袋不是满满银锭子?
马安头嬉笑道,“在家日子闲的发霉,纵成天享欢又如何?却不如见识见识传说中的仙人坟墓,就算是带进坟墓都值得。”
盗墓者,若能见识到真正的仙人之墓,纵死都无悔。
苏启在这些人眼中,不过是一黄毛小二,乳臭未干,没见识过大风大浪,也就无畏仙墓之可怕,所以素来都不理会苏启。
除了水子与徐贵。
徐贵听罢马安之言,对着苏启笑道,“人活着总该有点追求,你看马安头虽说看着厌烦,可至少不是一个在女人堆里站不来之人,但凡死都不惧只为一闯仙墓,当是勇气可嘉。”
苏启拱手道,“师傅教训的是,苏启偶尔也反省,何为追求……阿公待我恩重如山,如此便是我的追求罢!”
说完,目光却是朝天望去,一瓢湛蓝色天空,清明的就像是深海中的水,咋看深不见底,细看却不过千丈余可触。
走着,路尽,谷现。
水子指着眼前之山谷,哗然大喜,笑道,“启哥,快看,此谷莫非是仙人之居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