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这段日子一路舟车劳顿,风吟雪这一夜破天荒睡得极好。一睁开眼睛外边已经天光大亮,满屋子鲜艳刺目的红色刺得风吟雪眼睛生疼,她张口想唤梦荷进来却又突然记起来自己现在已经离开南旭嫁到了风澜。
而且一来到这风澜就被封了个帝姬,虽说她初来乍到,但是这宫中的尔虞我诈却是这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这风澜定也不例外。但她风吟雪是何许人也?
她来这里的目的十分明确,便是搞清楚自己梦中的古怪,无意与那些妃子争宠,但若哪个不长眼的敢冒犯到她头上来,她必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风吟雪从床上坐起身来,这才发现宋倾华一直在桌前坐着,一身衣裳已经穿着妥帖。风吟雪一时诧异,她似乎没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
宋倾华转头恰好捕捉到风吟雪脸上一闪而过的疑惑,一下失笑出声,“看帝姬这表情,莫不是以为朕连自己穿衣裳都做不到?”语气满是调笑的意味。
风吟雪一时脸上发热,转念又想着宋倾华也算细心便也不再多说起身下了床。就听宋倾华朗声吩咐道:“来人,进来给帝姬梳洗。”
守在殿外面的宫女一下进来簇拥在风吟雪身边,风吟雪尚未适应过来,却丝毫不掩饰地蹙起秀眉,开口道:“你们都下去吧,留下梦荷一人就够了。”
宫女们闻言面露难色,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好看向坐在一边悠闲喝茶的宋倾华。
宋倾华依旧嘴角挂着笑,低头抿了一口茶水,“照着帝姬的吩咐,其他人都下去吧。”
以往在南旭风吟雪不爱热闹,如今亦如是。好在这宋倾华也算是通情达理,也不像传闻的那般面目丑陋,反而风姿俊逸,皮肤白皙却不让人觉得女气,剑眉斜飞入鬓,眸眼间深邃如海,鼻梁高挺,一双薄唇紧抿整个人竟如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风吟雪坐在镜前,余光看向坐在一旁极有耐心等着她梳妆的宋倾华一时心中竟泛起几缕莫名的情绪。
她不得不承认,如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嫁给他,如果她能够如平常女子那般,或许烟雨蒙蒙的山水小镇间遇到他,或许在一个繁华万千的闹市中于千万人中间遇到他,他们或许不会像现在这般,她或许会倾心于他也说不准。
只不过现实却是,他是一国之主,她是一国的公主,他们自幼得到了优渥的生活和尊贵的地位,便不得不失去一些什么。
他们两个人身上都背负着与生俱来的不可挣脱的命运,风吟雪深谙此理。
钦安殿中
风吟雪到的时候,殿上人已经来了大半。
一见宋倾华进来,坐在殿上的妃子纷纷起身行礼,其中一个一身艳红色衣裳的女子格外惹眼,风吟雪不经意间看向她却发现她也正好看向自己,那眼神,活脱脱就是翻版的风白筱。
风吟雪不甚在意,在南旭德妃和风白筱联手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就算在这风澜也是一样,倒是一边浅施粉黛一身素裳的女子颇得风吟雪的好感。
风澜的太后此时正端坐在殿中的上座,一身明黄的华服,用金线绣出的凤凰栩栩如生,似要挣破衣衫飞到殿上,袖口繁复的祥云图案更是精细无比。
可想而知,这须得花费多少时间与精力?虽说这不过是排场上的东西,但是这皇室之中又有谁人不爱呢。
宋倾华领着风吟雪上前请安,“儿臣拜见母后。”风吟雪遂跟着福身请安。
“都起来吧,”
宋倾华点头称是便带着风吟雪落座,刚坐下,太后便开口道:“吟雪刚来风澜,可还习惯?”
“回太后,幸得皇上有心,儿臣过得尚还习惯。”这些客套话,风吟雪早已经练地炉火纯青了。
“那便好,莲妃端妃也多去凤栖阁走动走动,陪陪帝姬,免得帝姬在这里闷得慌,倒显得我们招待不周了。”
虽说这太后一番话说得好听,听着像是体贴远嫁过来的媳妇,但风吟雪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她怎么觉着她这像是把她拒之门外的意味。却也不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应承着。
好不容易,等到一群人闲话家常完风吟雪才得以脱身,而宋倾华早已处理公事为由早早离开了。
一出钦安殿风吟雪就迫不及待地低声抱怨,“梦荷,你说她们怎么就能唠叨那么久呢?南旭好像就没有这个习惯。”
一边的梦荷有点无语,却还是实话实说,“那是因为殿下……额……帝姬你以往都免了请安。”
“……”
风吟雪突然发现自己以前在南旭的日子过得简直太过安逸了。
还未进到凤栖殿中,老远就看见宫人们进进出出地忙活开了,一箱一箱地往里面搬东西。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正站在殿门口指挥着。
一见风吟雪过来,忙上前来奉承道:“参见帝姬娘娘,奴才是监理局的管事,特奉太后娘娘之命来给娘娘您送些物什,要是再缺些什么,只管差人来禀告,奴才一定给帝姬您办得妥妥帖帖的。这东西也搬地差不多了,奴才就先告退了。”
进到殿中,已经堆满了大半间屋子。
风吟雪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去了,早已经对这些东西提不起兴趣了,干脆坐下来歇息。倒是梦荷饶有趣味的“开箱探宝”。
“殿下,你看这里居然有一株世间罕见的红珊瑚……还有南海明珠……这还有一只金步摇你看。”
说着梦荷把装着步摇的木匣捧了过来,风吟雪低头一看,伸手拿起那只步摇。确实是精致难得的稀罕物。
整只步摇都是由黄金锻造,钗头用极细的金线繁复缠绕成凤凰的形状,钗头上的坠子上坠着极细的珍珠。有阳光从半开的轩窗外照射进来,步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分外漂亮。
“今日请安,我总觉得气氛不对,皇上似乎对那位太后不怎么上心啊。还有那个莲贵妃,似乎对我成见很深啊。”
风吟雪把玩着步摇上的坠下来的珠串说着,语气却很随意,似乎与她并无关系一般。
沉思片刻风吟雪眼神悠远沉声吩咐道:“梦荷,你去取些东西打点,打听打听这风澜皇宫究竟……是个怎么回事。”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不过一日,梦荷就将情况差不多弄个一清二楚。果然钱的效力任何时候都是不能小觑的。
原来当今的太后并非皇上生母,而是启王爷的生母,当今皇上的生母昭仁皇后在皇上还未登基之时就因病逝去了。
风吟雪听梦荷说着,觉着这风澜倒也真是稀奇,笑道,“梦荷,你说这风澜稀奇不稀奇,太后的亲儿子居然只是个区区王爷。”
梦荷蓦地压低了声音凑近风吟雪耳旁,“而且……据说当年昭仁皇后的死跟当今太后脱不了干系,皇上却还是只能做好表面上的功夫,还称她为母后,真是不容易。”
梦荷一语道破这中玄机,风吟雪一下明白过来,为何宋倾华对太后是如此态度,要是她对着自己的杀母仇人一定还做不到这样,不提刀杀过去就不错了。
梦荷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风吟雪出声打断,“那莲贵妃又是怎么回事?一个贵妃居然嚣张至此。”
“这就巧了,那个莲贵妃恰好就是太后的侄女,还是前朝的公主,之所以那么得意还不是因为有太后撑腰,不过别说皇上好像还挺喜欢她的。”
风吟雪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哦?前朝公主?那这出戏该是越来越精彩了。”太后撑腰是真的,皇上的喜欢那倒未必。
宋倾华这人心机颇深,隐藏的也极其深,否则也不能在这么多年里靠着自己的能力稳固朝政,稳定人心,还将风澜治理的井井有条。想必那莲贵妃也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宋倾华到底在想什么?师父又是怎么回事?让我嫁到风澜但是现在现在关于那个奇怪的梦却还是一筹莫展。
现在这般情况也只能等师傅再联系自己了。
风吟雪让梦荷先下去,从梳妆台的匣子里取出不久之前父皇大寿之时赐给自己的田黄如意佩,上面的穗子还很新,田黄玉的光泽依旧,如今她却已经远嫁到了异乡。
她微微用劲将玉佩握在手中,心中思乡的念头越发强烈。
她原本,并不是这般感性的人。兴许是太久不曾离家那么远,便生出了这些无端的难过情绪。
翌日,莲贵妃差人过来说是请风吟雪到莲阁去用晚膳,彼时风吟雪正苦于水土不服这个特别严重的问题,无暇应酬她,加之那个莲贵妃实在无甚诚意,干脆请人回绝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