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风吟雪所料,一回到凤栖阁就看到一位常在宋倾华身边伺候的宫人在门外候着,往里面走便看见了坐在桌前手里执着一只空杯把玩的宋倾华。
他今日换了一身随意多了的白衣,比起平日里严谨的明黄竟意外的更加好看,少了平时周身那股凌厉的帝王气。玉冠束发倒添了几分书生气,加上面色俊郎气度不凡,若是放在话本里,定是要招惹那些妖精的。
想到这里风吟雪不禁笑出声来,却很快收敛回去,上前欠身道:“风吟雪见过皇上。”
宋倾华放下手中的杯子转头看向风吟雪朗声笑道,“帝姬平身,今日可是出去了一趟?御花园景致如何?以后多出去走动走动,免得闷坏了某人可是要怪罪于朕。”
风吟雪心中诧异,只觉得莫名其妙,谁有那个胆量怪罪皇上?却未去细想,只当这是宋倾华随口说说罢了。
“梦荷,去取我们从南旭带过来的云雾茶替皇上泡一盏。”
“喝茶不急于一时,朕今日来是想同你讨教棋艺,南旭的长乐长公主而非朕的帝姬,你意下如何?”
“皇上之命风吟雪岂敢不从。”“来人,去取棋盘过来,晚膳也着手准备着。”
宋倾华果然不愧为一国之君,才智与谋略都远在风吟雪的意料之外,棋局开始风吟雪占得上风,不过既然宋倾华都发话了,是要同长乐公主身份的风吟雪切磋棋艺她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僵持了许久,外头的夕阳已经落山,宫人进来点上几盏宫灯又匆匆退了出去。
风吟雪本以为宋倾华这局棋必败无疑,可还不等她反应,宋倾华落下几子居然在顷刻间就将她的棋陷入重围之中。风吟雪眉头一皱,重新审视起棋局,竟已无可破解之法,她风吟雪居然输了?
看来这宋倾华果真不简单。只是她却未觉得有何不甘,倒也是难得的体验。
风吟雪将手中白棋放回棋盒之中,“皇上果然厉害,是我输了。”
“帝姬过奖了,不过朕倒是有些好奇,若帝姬是这棋盘中的白子,你该当如何?”
宋倾华颇有想法知道这风吟雪与普通女子是否真大不相同,腹背受敌深陷重围,她会如何?想来,他也是好久没对一名女子如此上心过了。
风吟雪一怔似是没有想到宋倾华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难不成他是想试探自己?
但是,师傅让自己嫁来风澜必定是对宋倾华十分了解,想来兴许也没什么恶意,她也确实不该时时对他抱着戒备之心。
念及此,风吟雪也释然许多,“既是深陷重围,那便出奇制胜,突出重围,只是这棋虽败了却可重来。但这人哪能像棋局一般,若是如此境地大约便是再难力挽狂澜了。”
宋倾华一手搭在棋盒上,手指在棋盒边缘来回摩挲低着头似在沉思,半晌才展颜笑道:“帝姬果然是见解独到。”
宋倾华蓦地抬头,风吟雪正侧着头望着殿外,侧脸在烛火掩映里分外柔和,以往见面他鲜少仔细看过风吟雪的模样,只记得传闻之中的风吟雪聪敏智慧,如今一见不仅才情过人,相貌也担得起风华绝代四个字。
或许连宋倾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从风吟雪来了之后,他有了想要知道的,甚至是有了牵挂,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宋倾华心中缓慢生长。
在风吟雪身边他居然会有久违的心安的感觉。这大概也是他每日来这里用晚膳的原因,即使两个人相对无言,他也不会觉得烦闷。
崇禧殿外灯火通明,宋倾华从凤栖阁回来之后就径直回了崇禧殿处理政事。
殿上服侍的宫女一见宋倾华回宫忙进来禀告,“皇上,您去凤栖阁的这段时间莲贵妃过来找过您,说是已经许久不见皇上。”
“知道了,下去吧。”宋倾华原本就无意于莲妃,娶她不过是为了稳固前朝势力。她却还不能安分,在宫中横行霸道,他不欲多管,但这回有风吟雪在,他便不用多操心了。
窗外夜已经深了,一轮明月高悬在夜幕之上。外边静谧的听得见风拂树梢的声音。莲阁却“热闹非凡”。一众宫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半声都不敢吭。
自从今日从御花园回来之后莲妃在风吟雪那里吃了亏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个时辰都不出来。
后来终于想明白要去找皇上给自己讨回公道却被告知皇上去凤栖阁用晚膳了,一时怒极。回到莲阁之后把宫里能摔的都摔的差不多了,莲阁里遍地狼藉却没有人敢出声劝阻。
伺候莲妃的都知道,在这宫里莲妃是最不好惹的人物,上次她发这么大脾气的时候还是皇上迎娶端妃的时候,一个宫人因为上前劝阻结果被莲贵妃当场赐死。
有了前车之鉴这一众宫人自然不敢再贸贸然上前,只得战战兢兢跪着等莲妃发完脾气。
最后还是莲贵妃开口打破一室沉寂,“青禾,你说本宫该如何报这一次的仇?”
被点到名字的宫女虽说心中害怕,但是想到如果自己的献计能够让莲贵妃报仇,那以后莲贵妃一定会重用她。于是壮着胆子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回贵妃娘娘,奴婢认为那个风吟雪明明知道娘娘您是太后的侄女却还不把您放在眼里,这分明就是对太后不敬啊。
太后娘娘速来宠爱娘娘,只要娘娘您去太后面前说上两句那太后娘娘一定有法子把那个不知好歹的风吟雪整治的服服帖帖的。”
莲妃对青禾的计策相当满意,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美艳的脸庞被仇恨和嫉妒所占满而变的扭曲丑陋。
她冷哼一声说话语气毒辣至极,“今日之仇不报,本宫誓不为人,风吟雪你给本宫等着,迟早一天本宫要让你生不如死。”
翌日一大早,莲贵妃就带着几个人风风火火的往钦安殿去。
太后看着自己宠爱的侄女一大早的就过来自己这里,面上脸色十分不佳,想必是又有哪个惹她不快了。
忙问:“莲妃啊,快过来让哀家瞧瞧,这是怎么了?怎的憔悴成这样,可是那个不长眼的又惹你生气了?给哀家说说,哀家替你出气。”
听太后这么说莲贵妃心中一喜,面上却还装作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又挤出几滴眼泪来让自己的说法更加逼真,“姨母,您不知道,昨日那个南旭的风吟雪完全不把侄女放在眼里。说我不知礼数,还说……”
“她说什么了?”
“还跟臣妾炫耀说她是这风澜的帝姬,而臣妾不过是个区区贵妃,她明知……明知您是我的姨母,这样分明就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啊。”莲贵妃把昨日之事添油加醋转述给太后,看着太后面色越发冷起来,莲贵妃心中越发窃喜。
“风吟雪当真如此与你说的?”
“是啊,侄女哪敢欺瞒姨母啊,昨日被她这么一气我这一夜都没有睡好,今日早早地就来找您替我做主了。姨母您可要好好治治那个不守规矩的风吟雪好守住您太后的威严啊。”
太后虽然对莲贵妃宠爱至极却也知道她平时仗着她的恩宠在后宫里横行,刚才之事定然也是添油加醋了才说与她听的。
况且那个南旭公主以聪慧闻名于世,断不可能会做出如此让人抓住把柄的事。
只是,她的大计中莲贵妃是个重要的棋子,当初为了稳固前朝蠢蠢欲动的复辟势力宋倾华才娶了她。
她好不容易靠着两个人的亲戚关系把她收为己用,那宋倾华却又擅自与南旭结亲,这时候她便更加要稳住莲贵妃,好让她为自己所用,那倾衡登上王位便指日可待了。
只是如今不知道那风吟雪此举究竟是何意图,若是她早已跟宋倾华串通好了圈套等着她跳那她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权衡许久,太后才开口,“莲妃你刚才说的事哀家知道了,只是你也知道那个风吟雪可是南旭的长公主,自幼被送到靖山掌门处教养,而且一回宫就被封为长公主,想必也不是寻常女子。
如果我们贸然行动,哀家倒是不要紧,只是哀家明白你一直倾心与皇上,但是皇上却不领你的情,如今这事要是闹到皇上那里去,只怕今后皇上难免都会对你心存芥蒂,你看哀家说的是不是在理?
你忍得这一时之气说不定皇上还会对你另眼相看。至于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姨母怎么可能让莲妃你吃亏呢?”
太后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莲贵妃想着如此宠爱自己的太后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好,反正以后也有机会报仇,这次姑且就先放过那个风吟雪。
“那姨母,侄女这回就听您的,姨母对我的好我都记得,等改日我登上帝姬之位,我一定不会忘记姨母的恩泽的。”
太后看着面前对自己感恩戴德的莲妃心里觉得高兴却又有些许歉疚,再怎么说莲妃也是自己的亲侄女,她如此利用她,心中自然也于心不忍,只是这莲妃实在资质愚钝,若是同她直说难免会坏了她的大计。
虽说她此时已是太后,但是这掌朝之人却是那个贱人的儿子,那个贱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她的儿子却还能当上皇帝,她不甘心!
为了让倾衡当上皇帝她在所不惜,当初她能狠下心杀了昭仁,如今对她的儿子也定不会手下留情,至于其他,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只是她那个儿子却不让她省心,无心政事,只流连那些虚无缥缈的美景,真是让她伤透了脑筋。
看着莲妃带着人离宫,太后暗自道:“莲妃,为了倾衡能登上王位,哀家只能对不住你了,哀家这些年的苦心不能白费,倾衡总有一天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