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一别后,其真大概有一个礼拜没见着景叔平,景叔平忙,其真也忙。
这期间其真只打过一次电话给景叔平,是秘书接的,说是在开视频会议,问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会后传达。其真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问候一下,于是说了句“不用麻烦”就挂掉了电话,之后也没有收到景叔平的回话。
有的人难得打一次电话,景叔平就算是忙死也会抽空儿回她一个的,怎么会没有动静。
其实这个电话是被阮少清给截了。
阮少清绝对不介意自己再换个表嫂,却对表哥的爷爷存在忌惮,老爷子今年九十多了,训起人来毫不含糊,完全还是年轻时的强硬做派。
她亲眼看见过老爷子如何用藤条打姨夫,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表哥因为犯错也遭到这样的鞭打,关于表哥心心念念的女人,只有先让他冷一冷。
没错,对于景家而言,娶一个不是门当户对的人就是犯错,更别提是为一个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小经纪人而与门当户对的老婆离婚,这是景家大忌中的大忌。
并购了新余后有各式各样的司内重组问题,景叔平不但忙着解决公司的大小事务,他还忙着找律师修改离婚协议书。当年他草率的接受了这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婚姻,如今虽然并不容易的脱离,但他也想为自己、为其真努力一次,他始终记得其真的那句“不要让我背负骂名”。
现在说再多的话都挺多余的,景叔平是商人,永远相信箭在弦上,离手就没有后悔的可能,但他确实难得的后悔了。
如果当初他可以再坚持一下,假如他对木青的愧疚感再少一些,哪怕再晚半个月,他就可以在追求其真的时候问心无愧的告诉她,自己完全有追求她的资格,而并非让其真这样陷入这样的矛盾两难和自我厌弃。
景叔平一直以为其真的身边还有季青晖,在洛米的签约仪式上再次看见其真,如果他没有去调查这个女孩儿,他就不会知道季青晖已经死了,也就不会萌生将这个女孩儿据为己有的想法,更不会再养精蓄锐三年的时间把这个想法付诸于行动。
他对木喜就算没有爱情,总归还是有些情分在的,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叫三哥的骄傲小公主,以及多年前木青的托付,三年的时间,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其真这一个礼拜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天天被秀华姐念叨着让她去相亲,她借由脚疼的理由跑回了自己的公寓里躲着,这还没消停几天,就硬是被老妈从公寓里揪出来逼着来见男人。
樊秀华有自己的考量,她虽然是一个开明的母亲,但为了女儿的幸福,也不会想其真和一个有妇之夫有牵扯,哪个做母亲的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家当小三儿。
其真听到夏航的那句“三哥”,眼前蓦然出现的高大身影让她措手不及,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来得及起身,傻不愣登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还有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景季平。
一个礼拜而已,他虽然依旧那么神采奕奕,却清瘦了,脸颊的线条越发英朗,头发也剪短了。
四个人中只有唯一的女同志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另外的三个男人站在桌边,气氛很微妙。
“三哥,这么巧啊,既然您来了,估计也没我什么事儿,我就先撤了,傍晚还有台手术。”夏航十分上道儿的先行离开,留下剩余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
景季平那次吃饭就看出来这两个人关系不简单,若有所指道,“三哥,你这才刚会完了一个,又来一个,你艳福不浅啊。”
他刚才和洛米在这家茶餐厅旁的俏江南吃饭,一出包间,扭身就看见自己三哥、三嫂一前一后往这边走。景叔平还好,往常的冷淡表情,而木喜却明显面色不郁,景季平没心思猜测三嫂为啥脸色臭,脑子里盘旋的全是景叔平“离洛米远一点”的警告,赶忙给洛米使了个眼色,暗示她先坐着别动,自己笑嘻嘻的走过去与景叔平插科打诨。
木喜斜眼瞪他一下,高傲的仰着脖子,明显不想理他,连个招呼都没有就离开,俏江南的旋转门隔出了好几道她直挺挺的身影。
景季平无所谓,这种家务事自己还是不要操心为妙,免得殃及池鱼。他赶紧跟着景叔平出了门,就看见景叔平已经走进了一家餐厅,于是冒冒失失跟了进来,才发现,豁,这不是洛米的经纪人么。
其真骤然见到景叔平,其实她内心有一小丢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惊喜感,但这点儿惊喜感被景季平“艳福不浅”这四个字冲淡了不少,顾自抱胸老僧入定,就是不说话,也不看这俩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景叔平看了看其真,也没有搭理景季平,慢悠悠的坐在刚才夏航的那个位置上才抬眼看他,“奶奶最近老跟我念叨你,说你有进步,佛经抄得不错……”
其真也看见景季平变得越来越蛋疼的表情,面无表情的继续补刀,“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景季平这下算是看出来了,人家俩已经是统一战线了,自己在这儿纯属自讨没趣,灰溜溜的迅速闪了人。
景季平走后,景叔平轻轻走到其真身边,将椅子挪得离她稍近了一点儿,坐下后凑过去握她的手,其真躲了一下没躲开,就任由他握着。
“很好,现在至少不会见着老四就眼泪汪汪的,还这么奚落他,进步很大。”
其真思绪还在刚才的“会完一个,又来一个”,没有细想景叔平话后的深意,但凡她还是那个头脑清楚的何其真,就一定会刨根问底——景叔平是怎么知道季青晖的,景季平和季青晖这两个如此相像的人又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
可现在的何其真就是一个已经陷入情感的白痴,她想不出来任何问题,只知道自己从心里接受了这个男人,只记得这个男人看见自己之前在见另外一个女人。
“怎么不说话,今儿我正好有空儿,咱俩怎么说也得进行一下第一次约会吧。”见其真不说话,景叔平又凑近询问,语气讨好。其真起身,“咱去看电影行么。”
行,怎么不行,虽然看电影很俗套,但景叔平受宠若惊。
景叔平开车到青南市中心电影院,两人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其真挑了一部爆笑的片子,邓超在里面各种耍宝,影院里笑声一片,有的观众甚至笑出了眼泪。其真也跟着笑,笑着笑着眼圈就开始泛红,屏幕上的一直在犯贱的梅远贵说,“感情这玩意儿有开始就有结束,有牵手就有分手,且不说有那么多虚情假意的分分合合,就算两个人抵挡住了所有的诱惑,相濡以沫的度过了一生,然后呢,还是有一个人会先走,剩下的那个呢,情何以堪,牵手的甜蜜是短暂的,分手的痛苦那才是永恒的,这是人类的宿命。”
其真对待感情的孤勇与偏执,景叔平将这些分毫不差的看在眼里,除了这些,还有她的惧怕与退缩。景叔平内心酸涩,自我检讨,怪自己没有给其真太多的信任感。
他侧身过去,轻轻揽着其真,紧握她的手,触感冰凉。其真偏过头,慢慢从景叔平握紧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泛红的眼圈漾出笑意,“这片子够逗的。”
电影散场,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放映厅,到了门口,其真停下了脚步,“你别送我了,我车还在餐厅门口停着呢,不远,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景叔平回头,“那我送你去餐厅,有车方便。”
其真急了,声音大了起来,“真不用!”
景叔平从刚才就察觉到其真的不对劲,开口询问,耐心十足,“你又怎么了?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其真走近他了一步,眼神中的坚定一闪而过,“景叔平,我们最近先不要见面了,你先解决好你的问题,我刚好也要跟洛米和沈懿壹去片场,我会思考一下我们的关系,再做出慎重的决定,请你也再考虑考虑,以免几败俱伤。”
景叔平并没有回应其真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的牵起她的手慢慢将她拖至自己的车旁,绕向驾驶座,将挡风玻璃下的一个牛皮档案袋甩在其真手里,“打开看看,看我还需要怎么做你才会认为我考虑得够多。”
其真绕开线绳,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是“离婚协议书”五个字,女方姓名的一栏已经有了签字,木喜。
“其真,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给你时间让你慎重考虑,但考虑的结果我只给你一个选项,所以,你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