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听到艾罗嗤笑了一声,而后朝着辛赫道:“辛赫,你的客人,花样可真多。”
纪溯看着那个完全没有将她放在眼中的人,觉得有些好笑。
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木讷呆滞的人,而现在,已经可以身居高位而无视忽略她这个平民。
转变这样大,她甚至都不愿去相信这就是当初的艾罗。
“我为什么要见亚瑟,陛下难道还不清楚吗?”
大殿里沉默了许久。
才听到艾罗再次开口,这次他终于认真地看向纪溯,抬起脚步慢慢走近她,“既然你已经清楚,竟然还有勇气站在这里?纪溯,不要以为我会因为辛赫,当真不动你。你要清楚,你应该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
纪溯听完,一时竟有些说不出来。
原本只是推测,只是没有想到,果然是他。
他话说的已经这样明白,就算纪溯执意地想要推翻,也再没有足够的理由。
所以说当初的亚瑟应该是遵守了他所说的话的,而当真对他们的生命造成威胁的人,是艾罗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你只是想要地位,你根本没有必要对洛修也下杀手。”
看她一副已然想通的模样,艾罗笑得有些刺眼,“没有必要?不,这简直是太有必要了。为什么亚瑟这样惧怕洛修的存在,你难道不知道吗?就连这样毫无生还几率的袭击,他都能够安全活下来,还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虽然表面安静,纪溯还是在听到艾罗说这番话的时候一阵激动。
她看着艾罗,看他眼底翻涌着骇人的情绪。
他原本掐算地很好,那样一场袭击,不管怎么看,都是亚瑟发动造成。所以如果就算洛修能够万幸不死,那他的目标也该是亚瑟,届时就算洛修报复,那他自身也是万全的。
可他却完全没能想到,洛修确是侥幸,这样的几率之中,他都活了下来。
而且,是在他以为可以再没后顾之忧时出现。
而如今,他却成为众矢之的。
愤怒好像终不能忍,他突然抽出手,狠狠地掐住了纪溯的颈项。
纪溯一时没能反应,连喘息都不能,脸瞬间涨的通红。
辛赫见状迅速地从艾罗的手中夺下了纪溯,纪溯才算得以喘息,鼻息里瞬间灌入的新鲜空气令她痒得嗓子剧烈咳嗽起来。
她偏过脸去看艾罗,“所以你现在害怕了?”
艾罗咬着牙,看向她身后的辛赫,似乎努力克制了很久,才重又看向纪溯。
“他们从来都只会迁就亚瑟,他有什么能力?有什么资格?不过徒有野心,就因为父亲迁就他,洛修迁就他,他就要踩到我们头顶?明明什么都不是,这么多年,竟然我们都要看他的眼色?”
纪溯皱眉,艾罗对于洛修到底是迁怒还是当真惧怕他,她也不想再问,只是洛修活着是事实,昨天在幻海听到的洛修面见陛下的消息也已经被她证实,这样看来,艾罗今天的暴躁,与洛修昨日的来访,一定大有联系。
而她也没有想到,艾罗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是否是已经知道了亚瑟的身份,她并不清楚。只是她实在没能想到,一个亚瑟,对于这个家庭之中的人,影响与压制会这样大。
也许艾罗做的这样极端,大多还是因为亚瑟。
她清楚艾罗并不会当真对她如何,毕竟洛修民心所向,而他势单力薄之时,需要辛赫的帮助。
——如果,此前他们的关系就是如此的话。
纪溯垂了眼,再抬眸的时候,看向了辛赫。
所以他们,仍旧是要成为敌人的人吗?
纪溯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起来的,只是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漫天的消息将整个普斯曼都弄得乱了套。
于字于句,皆是不利艾罗。
已经,开始了吗?
当初洛修差点葬身宇宙的消息也意指了艾罗的手笔,而如今亚瑟不知所踪,也是整个地指向艾罗。
艾罗下了命令要找出在普斯曼散布消息的人,只是最后却是洛修走出来将所有的消息独揽一身。
纪溯不知道是该佩服洛修父亲当初的先见之明还是什么,洛修的影响力在普斯曼很大,到最后原本独属洛修军队,却被艾罗分散的军人都自发地组成了一支反抗艾罗的军队。
洛修这个名字在普斯曼似乎真的是太过具有号召力,民众的情绪一度也被调发。
果然,当初亚瑟这样憎恨在意洛修,并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他一直没有明白,若不是洛修当真对他步步退让,只怕他的下场比之艾罗不及。
事情发展地如此之快。
就连纪溯都有些不能相信。原本她以为,就算洛修要反抗报复,也需要时间的经营,只是,从来都没有想过,发生的这样快。
所以连艾罗都有些预备不及,他大概不能想象,在这个他所统治的国家,居然还能被原本毫无兵力的洛修突然间反将一军,而他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以至于,辛赫的队伍都没有能在最合适的时间里到达。
艾罗逃了。
这是事后纪溯在辛赫的口中听到的。
纪溯听着这个消息,笑了笑。
“你不是他的后援?他如今这么狼狈,你竟然没有再去支援?”
辛赫听她这样说,不以为意地笑。
“跑腿的那个总是我,他坐拥了渔翁之利,只是在我的选举之上,作为支持国投了一票,难道我至死都要做他忠实的信徒?”
“你这么不可靠?”
辛赫没再说话。
利克比才换了届,时局不稳是必然的,他现在如果做得太过分,不过也只会给自己徒添后顾之忧罢了。
他帮过一把,及时收手,在往后的追究里大可以承认自己不过是为了帮助保卫受攻击的普斯曼而已,他全然可以当不知道那个攻击者是谁。
纪溯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洛修来找她。
原本她以为处理完艾罗的事之后,一切都可以恢复到最初。
洛修那一晚疏离的眼,她一直记得,却还执拗地留在普斯曼,为了证明所有的一切只是洛修的难言之隐。
她以为洛修只是不知道她的下落,于是她一次次地去找他,得到的只是他太忙的回复。
心情低落的几天,意外地接收到了佩恩的消息。
消息仍旧是辛赫为她带来的。
她听到通讯器那一头的佩恩声音有些抖,颤巍了许久,才勉强说出一句连贯的话。
“纪溯小姐,帝军长……还活着。”
她放空了很久,才低低地回了声。
“嗯。”
佩恩听出了她心情的低落,忙问,“您怎么了?”
纪溯顿了顿,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转移了话题。
“佩恩,你在哪里?我找你很久,为什么不联系我?”
这一回再没有任何的支吾与搪塞。
“我离开普斯曼了,先前您跟帝军长离开之后,就传回了你们出事的消息,塞兹想办法将我送离了普斯曼,艾罗在到处找我,我们如果联系频繁,一定会被发现。”
“所以你让我不要回普斯曼?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事实呢?”
“如果我说了实话,纪溯小姐,您确定您能控制住自己吗?”
一句话将纪溯问哑,的确,如果她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这样发展,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回到普斯曼,就算当初佩恩没有那样对她说,她不是也回来了吗?
意识到纪溯的沉默,佩恩又开口。
“今天塞兹联系我,他说帝军长已经回到了普斯曼,纪溯小姐,我马上也要启程,您先等等,过几天,我就跟塞兹一起去接您?”
纪溯想了想自己被拒于门外几天的情形,心情就不由地低落了下来。
“我已经在普斯曼了。”
佩恩吃惊地啊了一声,还是很快恢复了镇定。
“纪溯小姐,您太莽撞了,多亏艾罗已经离开,否则您出现在普斯曼,太危险了。”
纪溯看了眼站在窗台等着她通讯结束的辛赫一眼。
他确实帮她很多,从当初的厌恶,到现在感激居太多。
今天的纪溯令佩恩察觉到很不对劲,所以又一阵沉默之后,佩恩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纪溯小姐,您的心情看起来不怎么好?跟帝军长吵架了吗?”
被直击心底最脆弱的地方。纪溯鼻子酸了酸,才开口。
“佩恩,洛修他,不肯见我。”
不委屈是假的,她从地球回来找他,那样坚定地确定他还活着,在失望焦虑与不安堆积的****夜夜后终于见到他,却看到他像看个陌生人一般地看她,冷淡而疏离地称她为纪溯小姐。
通讯器那一头沉默了很久,就在纪溯认为佩恩已经切断了通讯的时候,她的声音再次传来,“也许帝军长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好,纪溯小姐,您等我几天,我马上回来。”
纪溯恩了一声,没再多说。
几天之前她也以为是这样,可是艾罗已经逃匿,他没有必要再装得与她不相熟的样子。
一个人毕竟还不能放开,纪溯决定等佩恩回来之后,鼓起勇气再最后去见他一面,她要听他亲口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