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
他的视线已经落到了她的身上。只是纪溯目光仍旧停留在佩恩与埃菲纳消失的方向,似乎陷入某种思绪。
耳旁却冷不防传来他一句清淡的话,“走吧。”
说罢修长身形已经越过她。
沉默地跟着,抬头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脊,有些话哽在嗓中,最终还是尽数吞下。
现在想来他们真的算不上多么相熟知交的人,甚至连一句原本简单到近乎平常的询问都开不出口。
其实原本不过一个救与被救的地位关联,他们的熟稔与她无关,普斯曼,与她的世界相隔多少星辰光年,她与他,原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被这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纪溯心虚地低头,她居然会去想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她居然,不知不觉地在在意。
真是不切实际,他高高在上,弗纳里特萨布的皇子,帝军长,上阶贵族。这么多光环。
想到这里,纪溯不由无奈地扯着嘴角干干笑了笑,而后汇成一声叹息。
察觉到身后人的不对,洛修停下了脚步。
只是她似乎想事情想得太过入神,毫无防备地就这样撞上他的背脊。
有些迟钝。
突然的撞击令纪溯后退了几步,一只修长好看的手就伸了过来,传过他指尖温热,包裹在她的手腕。
“不舒服?”他很快放开了手,动作云淡风轻。
“恩,有点困。”再次垂下了眼,纪溯脱离了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熠熠双眸。
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言语搪塞,是不想听到喜欢的人女朋友未婚妻这样的结果,抑或勇气不够。
纪溯想,她原本不是这样的。
可到底不过是搪塞,纪溯站在露台阳台望着普斯曼比之地球越加星光璀璨的夜空,出了神。
从停靠站直抵这里,在得知了是洛修的住处之后,她生出些微抵触。
这里也许会有那个人的气息,也许会有生活的痕迹。
于是揣揣,于是不安,可还是仍由心底那最微末的求知悄然蔓延,尾随洛修而进,可入进眼底的不过最为淡雅的家具摆设,清冷氛围诉说着这久无人居的房子中的空荡寂寞。
她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只是刚才一句搪塞,用过了晚饭,她已被带领到了房间。
洗过了澡,躺在宽大的床上,没有睡意。
纪溯索性推开了房门走出阳台。
夜已昏沉,只是普斯曼璀璨星空之下,夜也并不显得昏沉,而直贯大门的两旁道路夜灯缤纷,一条夜道就被映衬地同白日里一样的清晰明亮。
以至于,灯光下两人纠缠身影,不稍半点遮掩。
远处他一身清冷军装已经换下,夜色微凉,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衣,身形修长侧脸俊逸,朝那个自车中探出半个身形的女人伸出手去,明明相隔尚远,纪溯却能清晰辨出那双手白皙修长,指尖温热。
大概印象深刻。
纪溯有些落寞垂眼,却在落下的眼风中看到女人久别恋念般地扑进他怀中,臂弯微收,两人已经亲密无间。
这样的画面,她是不是应该移开视线。
只是视线有如突然滞粘,明明不想再看,眼底却仍旧是那样一副画面。
视线尽头,翦水秋瞳透过重重夜色似不经意般扫过她的方向,也许只是错觉,纪溯收回视线,仰头仰望星空。
真是天真,没有她的气息,没有她的痕迹。当然如此,因为洛修不在,而如今他回来了,她不就也回来了吗?
再瞥向那条夜道,空寂地仿若从来没有人,没有那样情深意切的拥抱。
鬼使神差地捧着一个水杯下楼,却在楼梯尽头碰到了佩恩。
佩恩望了眼她手中的水杯,又望了眼神色疲惫的纪溯,忽然笑开:“纪溯小姐,房间里有自动取水装置。”
只是原本就心不在焉,佩恩的话也许根本没有听进去,也忘了手中的水杯原本就是个掩饰,却鬼使神差地问:“洛修睡了吗?”
当然没睡,她其实清楚地很,只是仍旧固执。
佩恩似乎了然地点头,摆了摆手,“没有,帝军长出门了。”
许是看纪溯沉默,担忧地上前一步,“纪溯小姐有事找帝军长吗?我给您联系?”
“不,不用。”连忙摇头,端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沉默着转身,朝来时的房间走去。
没有联系的必要,答案清楚,她已经明白。
身后似乎传来几声佩恩略带担忧的呼喊,纪溯转头朝她淡然一笑诉说无碍,轻轻关了房门。
二层车道没有过多来往车辆,埃菲纳将车速拉到最高,车窗打开,耳旁晚风呼啸,卷起她披散的金黄发丝,生出慵懒却肆意的味道。
洛修修长指尖轻叩在车门沿边,望着窗外景致,清俊面容几不可闻地微微锁了锁眉。
“不是回家?”
埃菲纳伸出一只手拢了拢耳边散开的发丝,温情妩媚的笑容在夜色映衬之下越发动人,“是,难得的机会,想让你多陪我一会,也不可以吗?”
有些娇嗔的尾音,好看眉眼带着些许企盼的意味。
呼啸风声中似乎传来一声轻微叹息,却很快被一声通讯嘀声覆盖。
“帝军长。”那一头佩恩面露担忧。
“什么事?”已经回到了普斯曼,没有重要的事情,佩恩倒不会打扰他的休息时间。
“纪溯小姐身体不适的样子,问她只说没事,房门不开,问她需不需要医生,也说不需要,您什么时候回来,我有些担心。”
话音刚落,洛修已要开口,手臂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圈住,眸中期冀,泛着微光。
晚风依旧呼啸在耳,他温热指尖碰触到她的手,些微起伏的胸膛贴上她一侧手臂。独属他大海般好闻清冷的气息霎时包围全身。
车身一瞬被微微调整了方向。
刚才她心不在焉,竟不知不觉偏离了车道。
欣慰满足,因为他突然的靠近。
下一秒,却听到那个听过无数遍的清淡声音慢慢传进耳。
“路上小心,前方停车。”
他还是要走。
一瞬的欣慰满足被突然升腾而起的不甘愿覆灭到不存片缕,原本缓慢下来的车速又忽然提至最高。
“泰勒。”认真了的语气。
她委屈看着前方,“埃菲纳。”她不喜欢他这样喊她,他却总是不曾改口。
“停车。”稍微柔和下来的语气,却仍旧让人觉得冷冷冰冰。
埃菲纳终于不再坚持。她一直知道把握分寸,知道如何与他保持关系,别人企及不到的帝军长,她可以。她从来不会去做令他察觉厌恶的事,只是这一回,她似乎过了头。
只是明明一个从未谋面的陌生女人,竟然比不过他们相识这些年,竟然横不过让他耐心陪她回到家。
车子停下,四周车流不见,她是故意的。
侧头去看他的脸色,仍旧冷冷淡淡,他本就是个表情不多的人。
洛修并没有说些什么,离开的动作干净利落,车门被关上之前,他又用那种凉薄的语气关照,“注意安全。”
埃菲纳透过车窗,看着他单薄衬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修长身形在夜色中渐步走远,最终不见。
再没有看他的方向,埃菲纳发动了车子,疾驰而去。
回到家里已经很晚,灯光却犹自亮着,佩恩等在大厅,见到洛修回来,蹭地起身,朝纪溯房间的方向望了望,叹了口气,总结道:“纪溯小姐是不是不适应普斯曼的环境?”低头想了会,伸出一根手指,“就是他们所说的水土不服。”
沉默了一阵,洛修朝纪溯的房间走去,身后是佩恩小声的提醒,“帝军长,你回来的太晚啦,纪溯小姐一定是睡着了。”
洛修回过身,白皙好看的食指侧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佩恩捂了嘴巴,摇了摇头。
房门轻巧被打开,洛修放轻了动作,身后佩恩已经离开,窗帘只半掩,窗也忘了关,星光流泻进来,打在纪溯安静的睡颜,显得本就白皙的脸蛋有些许苍白。
真的跟塞兹说的那样,不适应普斯曼吗?
夜风很凉,纪溯在睡梦中似乎也察觉到,伸手揽了揽身下的被子,微微皱了皱眉。
只是睡梦中的她实在不懂把握分寸,只是稍稍扯动了被角,洛修看不下去,侧身替她掖了掖。
手背却无意擦过她些微冰凉的脸,就此停顿。
大概是因为他指尖温暖,畏冷中,纪溯朝那只停顿在脸侧的手轻轻蹭了蹭。
手背传来她轻蹭带来的细痒。他手臂一滞,无可奈何地笑笑。
温热手背还残留她微凉的体温,洛修远开身去,替她关上窗。
他动作尽量放轻,本来不想吵醒她。
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带些慵懒睡意的声音,软软地,掺杂一些探寻疑惑。
“洛修……?”
他转身,清冷俊逸的面容浮起一个淡笑。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