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
放火杀人天。
四周除了间歇地听到几声鸟叫兽鸣,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放眼望过去,林中一条蜿蜒的小路尽头,幽幽地传来一阵刺耳的铜铃声,骤然划破静谧的黑夜。
“阴人借路,阳人回避——”
一个身着蓝布长衫,手里不停地摇着两只红绳铜铃的青年男子口里念念有词走来。他正静思凝神地看着前方随着他的铃声而整齐划一跳动的僵尸,冷不防地头上一痛。
“妈蛋,木子李,你又偷我僵尸了是不是?”他转头去看那个正怒气冲冲瞪着一双大大的黑眼睛的女人,语气平淡地回答她,好像早已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你确定你数清楚了?”
孟九九听他这么一说,顿了顿,把火气都先收了一收。转身将她的僵尸又数了一遍,“一、二、三……十。怎么……又没错了。”她堆满笑容地冲他傻呵呵的笑,一头蓬乱邋遢不善修饰的发配上一张惨白的脸,让她在黑夜里看起来简直和那些僵尸没有什么两样。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伸手轻柔地帮木子李按压刚刚被她打疼的地方,柔声道:“相公,真是不好意思,你也知道我丢了三魄,时不时的犯糊涂。刚才,可是打疼了不?”
听到孟九九这么说,木子李干咳了一声,“娘子,为夫在干正事。你不要骚扰我可好?”他瞥了一眼她转过头继续赶尸,孟九九低头捂着嘴轻笑,她又成功装傻一次。听他的语气,觉得他的心情还算可以,要是平常一般都是凶巴巴地让她自己一边呆着去了。
她踮起脚凑到木子李的脸颊边,“啵”地一声亲了他一口。木子李的脸瞬间就充满了血,孟九九偷笑,赶紧跑到了后头,不去看木子李此刻暴怒的样子。她边走边从兜里掏出两个铜铃,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的铜铃一顿乱摇,嘴里学着木子李随意地嚷道:“借路了,借路了。回避了,回避了哈。”
孟九九坐在树干上,默默数着数。
第一天是一个满脑肥肠的飞贼,仗着自己有点武功拐了一个漂亮的小姑娘,正欲行坏事之时,一向不好管闲事的她实在忍无可忍,干什么都行,可在她的地盘上撒野,她就忍无可忍了!
一个飞身下去,轻轻松松把那个飞贼吓得裤子都没提就落荒而逃。
第二天是一对男女,传说中的奸夫银妇,也是正欲行坏事之时,让趴在树梢上数星星的她再一次忍无可忍。轻飘飘的落下,直接把两人吓得鞋都没穿撒腿就跑了。
第三天是一个樵夫,也没干什么事,就是眼神不好,砍什么不好,偏偏拿起斧子就砍她栖身的这棵老槐树……她说了,不要抢她的地盘……所以没有什么可讲,她又轻飘飘的落到了樵夫面前……
已经快五天了,这五天她什么事都没做,只顾着吓人保卫自己地盘了。
而五天前,当孟九九头痛欲裂的睁开眼,眼前就是一片郁郁葱葱,再一看,她正坐在一棵高约十米,蓬盖如翼的百年老槐树上。
孟九九瞬间就被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恐高啊。
明明她刚刚还在看某国的XX大片,只不过正精彩处,电脑突然就冒起烟轰地一声炸了!怎么突然,她就到了这么一个鬼地方?全是参天的大树,连个人烟都看不见……
她想到什么,赶紧摸了摸脸,手上的触感冰凉而平滑。幸好脸没有事。
看她回去不把沈沿钧这死胖子给打一顿,敢骗她金算盘不懂电脑用打了四份工的钱买这破电脑?小巷街里谁不知道她孟九九比猴子还精?骗她,真是不想活了!
她心里将沈沿钧骂了无数遍,但一看这十米的高度,她觉得只要沈沿钧将她救下来,她一定以身相许,永不计较。她冲寂静的林里大声一喊,“有人吗?”
惊起一群飞鸟。
没人。
孟九九的心都要凉透了。
没办法,还是得下去。
她小心翼翼地从树梢爬到树干的位置,双手紧紧抱住树干,一只脚慢慢往下试着滑一点点。
稳稳地踩上了树枝的分叉。她开心一笑,看来,靠自己也不错。
如此下了一大半树干,到最后她已经不像开始那样小心翼翼了。
正当她得意洋洋的又稳稳踩上一个树杈,只听见“咔嚓”一声,脚下突然一空,整个人控制不住地从树干上跌了下去。
“啊!”她大叫,这起码还有五米才能到地上,那她这一摔,不得二级残废了?
然而,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孟九九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正抚着胸口松口气想要赞自己命大,站起来一看,不禁又大叫了起来,“啊!”
这一声比刚才那一声还要大,还要用力,惊起了一大片飞鸟。
因为孟九九发现——她是悬浮在半空中的。
鬼……她是鬼?她死了?当孟九九凭着自己的意念任意控制高度上升下降时,她已经无比笃定——自己是个鬼了。
更令她崩溃的事情是,她竟然出不去,只要她一接触大槐树方圆两米的范围,她就马上被弹了回来,全身剧痛无比。
她花了五个时辰来消化这件事。
五个时辰后,她只好又屁颠屁颠的坐回了十米高的树梢,被惨烈的现实吓得连高都不恐了。
如此,边看日出月现,边斜卧或躺诅咒沈沿钧。
一日又一日,她无聊地在树上晃动着双脚,有空就顺带吓一吓人。其实她除了有时候人暴躁了一点,算账的时候算盘打得精一点以外,也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她要死得这么无辜,还要被困在这里?
父亲早逝,单亲家庭成长免不了多为自己和妈妈考虑一点,自己是在人面前凶了一些,这些她也知道,但是难道因为这些她就要承受不明不白死去的痛苦吗?孟九九甚为惆怅的叹了一口气,马上又恢复了心情继续数这几日吓了几个人,不多不少,正好五个。
没办法,这些她已经来来回回想了五天,但又能怎么办,没人能救她出去,没人能告诉她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