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早晨,像往常一样,郑红伟早早地起了床,拎了一只羽毛球拍儿,又从书包里拿了本政治书,一溜小跑地出了家门,上了马路,跑入公园,进了一大片树林里。每个星期天早晨,他都和齐锋、叶知秋、葛爱武、赵志勇等一大帮同学,在公园树林中的一片开阔地上玩羽毛球,几乎是风雨无阻。也就是在这个学期,大家忙于应付高考,来的人才寥落了。但郑红伟断定,别人来不来,尚在两可之间,齐锋是一定会早早赶到的。
郑红伟是校运会中长跑冠军,从家跑到树林里,虽有几公里路程,他头上却刚刚见汗。他还想来个冲刺,一口气冲到羽毛球场地上。可刚要发力,忽觉一样东西飞了过来,他机敏地一躲,并用球拍挡了一下,那物件就落到了他脚下,他仔细一看,见是一本高三英语课本,顿觉好笑,忙向来处看去,就见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孩儿坐在一棵树下,烦恼地说:“这么多单词,怎么能记住?”郑红伟会心地一笑,弯腰拾起了书。那女孩儿这才看到了他,窘迫地站了起来。郑红伟走上前,正要将书交还给她,忽然觉得她眼熟,手就僵在了空中,并回想起了三年前的一幕。
三年前的暑假,市团委和****在草原上开设了一个夏令营,组织各中学的优秀学生干部去活动,郑红伟和叶知秋都参加了这次活动。令郑红伟终生难忘的一幕是,在一次篝火晚会上,一个女孩儿朗诵《青春万岁》里的序诗时的情形。那女孩儿身着红底白点的连衣裙,红红的火光和柔和的清辉交相掩映着她清秀的面庞。她热情洋溢地朗诵道:
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
让我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
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
她的样子是那样生动投入,眼眸里更充满了遐想和憧憬,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杨蔷云”。在场的郑红伟完全被她的朗诵打动,竟然一夜未眠,那张热情生动的面孔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脑海中。但那时,男女生的交往保守而刻板,他没能进一步地接近她,只打听到,那女孩儿叫赵露,是六十五中的。
而眼前这女孩儿不就是赵露吗?郑红伟欣喜若狂。
赵露看着他也有些发怔,但很快恢复常态问:“对不起,刚才的书打到你了吗?”
郑红伟仍端详着她,觉着她比三年前瘦了,憔悴了,特别是眼神中竟散发着掩不住的忧郁。郑红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听她问自己话,才苦笑了一下回答:“幸亏我带着球拍儿,否则,非让你的单词打成脑震荡不可。”
“至于吗?”女孩儿一笑,依稀有了当年俏丽的模样。
“你……你叫赵露吧?”郑红伟试探着问。
“你怎么知道?”
“三年前,篝火晚……”
“噢,我也想起来了。你是六十中学生会的文体部长。”赵露看着郑红伟的国字型脸和健壮身体说,“你还是这么壮实,满面春风,一看就是学生领袖。”
“你挖苦我?”郑红伟听出了对方语气中透着的无奈。
“哪敢呀!我配吗?”赵露把头扭向了一边,脸上的忧郁更浓重了。
“你还在六十五……”
“不,我已经去了五十中,我是六十五中的弃儿。”赵露痛苦地皱紧了眉,又忽有所悟地问:“那次篝火晚会对你意味着什么?”
郑红伟的心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差点儿说出:“意味着感情的萌动。”但赵露不等他回答,就自答道:“对我来说,那是一次人生的转折点:从一个重点中学的优秀学生干部一下又成了普通中学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也许,今年还要经历一次转折,变成一个……”
“其实,五十中也不错……”。
“你别安慰我。”赵露冷笑道,“你们重点中学的人在我们普通中学的人面前,特有优越感,是吧?”
“没有,至少我没有。”郑红伟急忙摆手。
“别掩饰。”赵露冷笑着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忙从脚边的书包里掏出纸和笔,飞快地写了什么,递给郑红伟说:“向你讨教一道数学题。”
郑红伟接过那张纸一看,见上面写着一道解析几何题,题意虽十分简单,但解起来需很多繁杂的步骤,对于一般学生来说,算得上是一道难题,但对郑红伟这样的重点中学里的尖子生来说,就只能算一般的题了。他略一思忖,就飞快地解出题来,并把纸笔交还给了赵露。赵露看着清晰明了的解题步骤及答案,叹了口气说:“差距,差距!这就是重点与普通之间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