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已多日了,每次走进省工大校门,郑红伟总会停下脚步,发一阵呆。他望着诺大的校园,总不免想,这么大一个校园怎么就容不下一个赵露呢!再看着一张张从眼前走过的或平庸或呆板或了无生气的面容,总觉得缺了赵露,这校园里就缺了最生动的一景,他的心就要痛苦地震颤。
“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大眼睛”女孩儿又来到郑红伟身前,略显难为情地说。
郑红伟茫然地注视着对方,他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是这样:我的铺盖卷是我同学的男朋友用自行车驮到学校的。他的时间只够把我同学的铺盖卷送到宿舍里,顾不上送我的。所以,想请你帮忙,帮我把我的铺盖卷往宿舍里送……送一下。”“大眼睛”女孩儿着急地冲郑红伟连比划带说。
郑红伟这才搞懂她的意思,并面露难色。
“我是大一新生,目前,谁也不认识。只能……只能……”“大眼睛”女孩儿低声说,目光中满是央求,跟刚才那个挥拳打人的模样儿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那好吧!我帮你送。”郑红伟只好答应。
俩人走到不远处的一个花坛前,这里果然放着一个用花格毯包裹的铺盖卷,铺盖卷上的绳子捆扎成网状。郑红伟走到铺盖卷前,俯身抓住了铺盖卷上的绳子,拎起了铺盖卷,夹在腋下,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你怎么不把铺盖卷扛在肩上?这样省劲儿。”“大眼睛”女孩儿追上来问。
“我……我喜欢这样夹着。”郑红伟闪烁其词地说。
“可路不近呢!我的宿舍还在四楼,会累坏你的。”“大眼睛”女孩儿说着,用力抓住铺盖卷的一角,“我还是帮你扛到肩上吧!”
郑红伟见女孩儿态度坚决,只好说实话:“我妈妈在我进校前,跟我交待过,什么都可以帮同学,只是不要替女生扛铺盖卷。”
“为什么?”“大眼睛”女孩儿的眼又瞪大了。
“我……我也不知道。”郑红伟支吾着说。实际上,他妈妈明确告诉他,这是为了预防他再度陷入女性的困扰。这当然是迷信,因而他不便明说。
“那……那一会儿上楼,我跟你一起抬着上吧!”
“不用,你的铺盖卷并不重。”郑红伟摆了摆手,将铺盖卷从右腋下倒在了左腋下。
“我今天既倒霉又幸运。倒霉的是,不但碰见了无赖,还赶上同学的男朋友有事。唉!终究是别人的男朋友,关键的时候指望不上。而幸运的是又遇上了你这么个热心人。”“大眼睛”女孩儿自顾自地说。
“嗯……,也许那个人不是无赖。他……他只是想通过那种方式结识你。”郑红伟猜度着说。
“你是说,他想通过诬赖我的方式结识我?”
郑红伟点了点头。
“你这想法可真够新奇特的。”“大眼睛”女孩儿流露出一副啼笑皆非的表情。
“不,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我见他在车上一直紧盯着你看,目光中充满了……充满……那种意思。”郑红伟当然知道用“爱慕”一词就可以准确表达出他想表达的意思,可这个词汇即便是在一九八八年,也是不能随便对一个陌生女孩儿说的。
“不,我只能对你不礼貌地说,那只是你的错觉。你也看到了,他对我多粗鲁。”
“不,绝不是错觉。”郑红伟坚持着他的看法,“他对你粗鲁是因为局面超出了他的想象。连我都没想到,你会那么快动手。”
“你说,我不应该打他吗?”“大眼睛”女孩儿认真地问。
“应该。要不,像你这种漂亮女孩儿会遇到更大麻烦的。”郑红伟顺口说。
“漂亮女孩儿?我漂亮吗?”“大眼睛”女孩儿直视着郑红伟问。
郑红伟一时语塞。在那个年代,当面夸一个女孩儿“漂亮”或“美”还是一件冒失的事。不像现在,对任何女孩儿都可亲切地呼为“美女”,不知是“美”贬值了,还是这世界消灭了丑。
与此同时,叶知秋手里拎着装有脸盆和洗漱用品的网兜,紧偎着身旁的齐锋,迎着初秋的微风,脸上漾满了幸福的笑容,走向了省大门口。她现在才真实地感受到了她选择保送的英明:齐锋也成功地考入了省大,和她虽不在一个系,考到了电子系,但毕竟在同一座校园内,他们仍可以像以前一样生活在同一块天地里。这比她在高考中拿一个高分更让她高兴。她便尽情地跟齐锋聊着,聊新班新同学,聊新环境新课程……,仿佛每件事每个人都让她觉着新鲜有趣。齐锋却一直默默无语地推着自行车,自行车的后座上驮着叶知秋的铺盖卷。他只时不时地回身扶一下颠歪了的铺盖卷,对叶知秋的话充耳不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叶知秋明白,齐锋仍为那天生日聚会上跟卫玥闹翻而百般苦恼。那天晚上,齐锋喝醉了,跑到叶知秋家,把生日聚会上的冲突,一五一十地都跟叶知秋讲了。叶知秋虽挖空心思地安慰了他一晚,但她看得出来,自己仍未能抚平齐锋内心的伤痛。想到这一层,叶知秋心里不免有些酸涩,快乐的情绪也打了折扣。但她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齐锋一定会忘记卫玥;卫玥注定是齐锋生活里的匆匆过客。只有她叶知秋才一心一意、死心塌地地爱着齐锋,她的真情一定会唤回齐锋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