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露解下纱巾,轻轻地抖着上面的浮尘,并带着甜美的笑容说:“一直盼下雨没盼来,反盼来了土。”又注视着郑红伟的眼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些重点中学的准大学生,不会认识我们这些普通高中生呢!”
“怎么会呢!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怎么会忘记一个差点用‘单词’把我打成脑震荡的人呢!”郑红伟兴奋地说。自从那个星期天与她不期而遇后,赵露的一颦一笑每天都会反复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赵露浅笑着说,“没想到,你们重点中学也会提前放学。”
“你把重点中学和普通中学的差别想象得太大了。”郑红伟不以为然地说,他没有往自行车上骑,推着车把,向前走去。
“不是我想象得差别大,是它们的确有着很大差别。”赵露激动地说着,跟了上来,“别的不说,就说升学率吧!你们学校的升学率每年都是百分之六十以上,而我们学校只有百分之零点几,也就是说,学习成绩排在全年级前三名的,才有可能在高考中搏一搏,这差别还不大?”
郑红伟一时语塞,忍不住这样想:天气不好,人的脾气也都变坏了,净爱争论。
“像我这种平时成绩排在班内五、六名的,本应像五十名左右的一样对高考不该抱有任何幻想,可我……可我不甘心,尤其家里人比我更不甘心。”
“五、六名不错呀!我在班里还排不上这个名次呢!”
“你这是替我说明普通与重点之间的差别。”赵露冷笑道。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说,名次并不重要。”
赵露眼里闪烁着忧郁说:“我是爱学习的。即便没有高考,我也爱学习。周岁时,家里没让我‘抓周’,要抓的话,我也有可能像钱钟书老先生一样,去抓书。可高考,破坏了我对学习的兴趣。它强迫我往脑子里硬塞一些我吸收不了又不得不吸收的东西。而且,往里塞得越多,才越有希望赢得高考。这就像一个美食家被迫每天去参加食量比赛,结果只能是坏掉胃口。现在,我一见书本就头痛。”
“是啊,按现在的高考制,钱钟书先生也许考不上清华。据说,他当年考清华时,数学只考了九分。”郑红伟也有所感触地说。
赵露遥望着黄雾漫漫的天空,回忆道:“小时候,我一直盼望着,长大了能当工程师。穿一身工装,上衣口袋里插着红蓝铅笔,手拿图纸,指挥工人作业。可没想到,岁数越大,学的东西越多,却离这理想越远了,简直遥不可及。”
郑红伟心里一热,暗叫道,这不也是我的理想吗?他马上热情地鼓励:“你千万不要放弃。”
“我现在还不会放弃,可……可结局呢?”赵露苦笑着,脸上流露出无奈。
“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郑红伟热切地说,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讲得苍白无力。但他内心产生了一种冲动:如果有可能,他真愿将自己的高考分分一些给她,助她成功。
俩人沉默下来,过了一个十字路口,赵露才又换了轻松的语调说:“下午解一道物理题怎么也解不出,我就想,我一直学习挺努力呀,怎么就越学越稀松,想来想去,想明白了,是我这名字没起好。”
“为什么?”郑红伟不解地问。
“你想啊,路净让人踩着了,‘露’还能出人头地吗?!”
俩人轻松地笑了,并来到了一个大院门口,赵露停下了脚步。郑红伟心里一紧,忙问:“到家了吗?”
赵露点了点头。
“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吗?”
赵露迟疑了一下,才说出了她家的楼号单元号及户号。郑红伟恋恋不舍地道了别。刚转过身,又鼓起勇气扭回头问:“我能来找你吗?”
赵露微微一惊,又淡淡地说:“如果你不怕拖后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