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师傅江桓后,赵瞳渊径直回了碧翎院。院中的法坛已经被赵年命人撤走了,只见程嬷嬷在和众人在刚刚玉藕撞死的地方撒盐。
“小姐,刚刚真是吓死老奴了。”程嬷嬷见赵瞳渊回来赶忙迎了上去。
“小姐,您不知道。您送江先生出去之后啊,老爷就把白姨娘母女一顿臭骂,罚二小姐在祖宗祠堂跪三天,白姨娘禁足一个月并扣了半年月钱。听说郭嬷嬷那个老虔婆想去劝着老爷反被老爷一脚踢了出去,真解恨。”丹萍绘声绘色的向赵瞳渊说着之后妍芳馆发生的事情,一向沉默的飞烟也跟着笑了起来:“还好是小姐聪明。知道请江先生来,您看奴婢们刚刚装的像不像。”
原来赵瞳渊那晚从香梨那里晓得了白姨娘的动机就打定了这个主意,在道士登门的时候就让飞烟去请江桓,然后又迅速折回来将玉璧放在显眼的盒子里。至于香梨那里的白帛边角料早就被烧了,即使白姨娘心血来潮搜查丫鬟们的住处也是找不到的。
“这次的事情如果没有你们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赵瞳渊望着眼前三人感慨良多,忠仆护主,又有何惧?
“小姐这话说的,奴婢的命是您给的,如果当时没有遇到小姐和夫人,那奴婢就要冻死在雪地里了。”丹萍回想起小时候,那年的严冬腊月,若不是那一口热汤自己怎么会有幸站在这里服侍小姐。
“我把你们都当做亲人了。”赵瞳渊红了眼眶:“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回屋去吧。”
第二天上书院,冯语棠早早站在门口等她了,“渊儿,今天下学之后我们去买些首饰吧。”看着冯语棠头上那根金镶宝石簪,赵瞳渊打趣道:“我才不去呢,哪有你冯大小姐的架子。前阵子刚刚添了新首饰这会儿又要买,怕不是有了悦己者了吧。”
“谁,谁说的……”冯语棠羞红了脸,低垂眼眸,显然是有了心仪的男子。
“他叫什么?”小女儿家的心思很快被赵瞳渊看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在赵瞳渊的追问下冯语棠支支吾吾的说道:“前些日子,我不是请了假去扬州看我姑母么。车夫为了赶路走了小道,哪知道车轴一路颠簸车轮脱落下来,马车一下子就翻了。这不惊了马连车夫的腿都摔断了。我和紫荆、月季甩出了马车。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赭色袍子的男子救了我,那丰神俊秀的模样我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他把我们送到客栈,第二天就离开了,我还没来得及问他姓名。”
“如此有侠义心肠的男子你可千万别放过啊。还有回去让你爹解雇那个车夫。”赵瞳渊半开玩笑的说了句,随后面色又变得凝重起来。
“这是为什么?车夫的腿断了还要解雇他,那我这个主家是不是太刻薄了。”冯语棠不解。
“从咱们这里到扬州并不远,车夫不走官道走小路是何道理?就算他是无心的,那么马车车轴又怎么解释?在江南一带,有头有脸的人家家中的马车车轴上的辖都是以青铜制成,不会轻易锈蚀和松动。恐怕车轴上的辖早就被弄松了。用一条腿来换取下半生的衣食无忧和冯家大小姐的命,你说这买卖划算吗?”
“你,你是说这是有预谋的?我要去报官。”冯语棠一听,打算连课也不上了,赵瞳渊即时拉住了她:“你现在说谁会相信,证据呢?”
“那我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幕后之人了吗?再说了,肯定是府里那对贱人干的。”冯语棠气红了眼睛,她知道是府里的肖姨娘和庶妹冯语晨干的,可是证据这会儿早就被销毁了,何时才能揭穿这对狐狸母女的假面皮。
“你以后啊凡事当心着点。回去可别露出什么端倪,就当不知道一样,懂吗?”赵瞳渊让紫荆和月季赶紧给她们家小姐擦擦,先生马上要来了,这样子不好看。
下学之后,冯语棠也没了心思去买什么首饰了和赵瞳渊道别之后就匆匆回了府。“丹萍,让马车去江先生府上。”赵瞳渊吩咐道。昨天师傅让她来拿些医书回去参看,今天顺道去一趟。
到了江府让门房的小厮进去报了一声,赵瞳渊就被迎进了偏厅等候。这下丹萍不乐意了:“小姐,那江先生怎么还不来啊?都三盏茶的功夫了。”飞烟也道:“小姐要不咱们改日再来吧。说不定江先生忙,一时半会儿的脱不开身。”
“不了。我就在这等,江先生是我的师傅了,程门立雪你们知道吧。杨时为了向程颐请教学问,在大雪中站了一个晚上呢。其诚心可见一斑。现在让你坐着等,有屋瓦遮风,可不比杨时强多了。”
“小姐说的是,奴婢惭愧。”丹萍、飞烟低头说道。
此时江桓正在书房里同一人说话。“你找到你要的东西没有啊?大半个江南都快被你们翻过来找了还没得手啊?”说话的正是江桓。
“嗨呀,江大人、江神医。您就多留我点时间吧。这不二皇子的人盯得紧,不好下手啊。再说了,这江南富庶之地谁家没有千把本账册啊,总得找段时间吧。”说话的男子正是在烟雨楼的那位小爷。
“你们怎么都惹上了白家人呢?真是……唉,我也不说什么了,你爱留下就留下吧。只是不能随便乱跑啊,出了事我怎么向你爹交待?”江桓对那男子的死缠烂打甚是无奈。
“诶,您刚才说你们都惹上白家人。这么说来除了我还有人喽?也对,三皇子、四皇子看白家也不顺眼,难不成他们也来啦?”男子说道,他转念一想,“嘿嘿”一声笑了出来:“听说您老收了位女徒弟?不会是她吧。”
“没错,还就是我那乖徒儿和白家旁系对上了。”江桓抿了口茶水说道。
“啧啧,真有勇气啊。之前听闻那赵家的二小姐是个草包美人。没想到和您赌棋赌输了您还收她做徒弟。可是我上次看见她和她妹妹吵架却一直占着上风,又不像世人口中的草包啊。”男子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在那天之后他就派人查探了赵瞳渊的身世,得到的结果却是令人捉摸不透。
“哎哟,不说了。我那徒弟今日来拿医书。这会儿怕是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江桓听提到赵瞳渊方知今日她要来,暗笑道自己上了年纪,记性不好喽。
偏厅里,赵瞳渊又让小厮续上一盏茶,静静地读着今日先生布置的书。见到江桓立刻起身,微微福福身子:“师傅好。”
“啊,久等久等。我这就把医书拿来,先从《百草汇编》和《伤寒论》看起吧。熟读之后老夫会来亲自检验的。”江桓说道。
领了书,谢过之后赵瞳渊带着丫鬟告辞离开。正巧,刚刚书房那名男子走了出来,且看他:乌黑色的头发用只小巧玉带高高束起,一袭月白色的长袍风姿凛然。他的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剑眉之下的深黑色瞳孔闪着熠熠寒光,显得他有些冷漠但又带着独特的魅力,像是要刺穿你的内心。多么美的一双眼睛,要是多看上几眼便会沦陷进去,彻底沦为那张脸的俘虏。
走出来的男子煞是好看,饶是丹萍这般大大咧咧的姑娘看见了都禁不住红了脸低头加快脚步跟上前去,再也不敢去瞧他。是怕被那双眸子的主人摄取了心魂。
男子反观赵瞳渊:杏色的绸缎长裙裹住了白皙美好的肌肤,一条白色的织锦腰带将那纤纤楚腰束住,远远可见窈窕清丽的身姿。满头青丝绾成了坠马髻,斜插上一只仿秋色海棠花的玛瑙金蕊珠发簪,娥眉淡扫,肌似羊脂,齿如含贝。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若是能嫣然一笑方能极尽了妖娆与缱绻。朱色一点在那薄唇之上,恨不得让人立刻亲昵一番,可惜美人寡淡有风骨,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赵瞳渊却好像没有看见那名男子一样,走出了江府大门。任凭美丽的人物在她眼前只是骷髅带肉,她的心已经死了,腐烂了,留下的只有无尽的仇恨。
待赵瞳渊离开后,男子笑而不语。他是什么人?看见倾国倾城的佳丽都是家常便饭。顿时又思考到了什么:赵家的云阳侯府还没搜过,不如去碰碰运气,顺便探一探这赵家二小姐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