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赵戎一拳捶在沙地上恨恨骂道,南黎人贼心不死。如今更是有南黎的刺客潜入进京城。天子脚下尚且如此,怎能保证整个西陵的安全?南黎刺客的渗透速度如此之快,背后怕是有人纵容。
“戎儿,怎么样?有没有抓住那小贼?”赵年追出来问道。
“给她逃了。”赵戎有些气馁,不知这些人来到云阳侯府挖走了哪些情报,他问赵年道:“父亲可曾让这个假曲尔岚进过书房?”
“没有的事。”赵年一想,立刻身上起了一层白毛汗。书房门口平时都有家仆把守着,没有自己的允许是谁都不让进的,刚刚看那假曲尔岚身手如此了得,会不会偷摸进入书房不被发现呢?“今日之事切不可外传,否则对于咱们侯府又将是一次灭顶之灾啊。”赵年嘱咐道。三十年前的那场浩劫依旧历历在目,官场上的捕风捉影、以讹传讹实在是太厉害了,谣言如同洪水猛兽,冲垮了侯府,如今他万万经历不起第二次了。
“是。”
“爹爹,大哥。”赵瞳渊安顿好小花厅的老夫人后也赶出来,见四周空落落就知道被假曲尔岚跑了,“事发突然,大哥请带人去妙蝶轩搜查,这南黎小贼虽然狡猾,但她在侯府生活的也有好些时日了,不信她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渊儿说得对,我这就去。”赵戎被一点拨,立刻明白过来。带着几名家将,就奔妙蝶轩去。
赵戎走远后,赵瞳渊才唤赵年道:“爹爹快进来看看祖母。”
赵年大惊,刚刚赵瞳渊据理力争的一番话中提到老夫人被假曲尔岚下了醍醐叶的毒,日日都要靠着醍醐叶“提神醒脑”,如今一下子离开了这药物,又惊闻噩耗,一下子就没顺过气,晕死过去。
躺在床上的老夫人双颊凹陷,眼圈乌黑,嘴唇略微有些发白。赵年坐在床沿,看着昏迷不醒的老夫人,又悔又急。“娘,老天爷是不是专门和咱们侯府过不去?侯府的日子刚刚好些,又闹了这么一出。唉,当初就不该来到京城,守着江南那块宝地踏踏实实地过小日子该多好……当年,若不是您带着我去上香,咱们也不会活到今日,我就记得,那天晚上您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着不要害怕。可是现在,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侯府这一大家子该怎么办?”话到跟前,赵年紧紧握住老夫人的手,事到如今他非常害怕,儿女们成家的成家,立业的立业,就怕自己一个疏忽,也断了孩子们的前途。
赵瞳渊站在屏风后面听的一清二楚,老夫人有自己的私心,对方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有机可乘。“爹爹,祖母该喝药了。”赵瞳渊端着汤药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我来吧,你累了一天了,身子也没有大好,你去歇着吧。”赵年看着赵瞳渊忙前忙后,心里落下来一个主意,“渊儿,等你祖母好了。我就向陛下辞官,咱们还是回江南,守着祖宗的封荫过日子吧。”
回到江南?怎么可能,白家还没完全铲除,怎么可以夹着尾巴逃回去呢?“就算回到江南,爹爹能保证那些人能放过我们一家吗?”赵瞳渊的脸色在烛火的闪烁下忽明忽暗,她暗暗责备自己,为什么自己可以这么自私,她早就把赵家拖下水了,现在要回头已经为时已晚。“爹爹,这次是祖母,下次说不准就轮到谁了。可能是您,也可能是我,甚至可能是身在皇子府的姐姐。咱们云阳侯府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泥,既然他们都敢在府里动手,那就让他们有来无回吧。”
“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赵年现在已经完全把赵瞳渊当成主心骨,他虽然有自己的计谋可是胆量上还是稍逊一些。很难想象,这个刚及笄不久的孩子敢下如此大的赌注。
“虽然幕后黑手并未泄露真面目,但也能猜到七八分。能让侯府倒霉的事情他们当然乐意去做。请爹爹连夜进宫向陛下告知有南黎刺客混进侯府一事并指出其受人指使,来侯府刺探消息,企图对陛下不利。”赵瞳渊说道。帝王之心极其难猜,他们的疑心很重,几乎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他们清扫异己的关键。侯府要做的就是绝对的忠心和坦诚,让皇帝亲自出马摘干净侯府才是现在最要紧的事。
“你说的对,为父这就进宫。若是为父没有回来,你就将书房西北角的一本《论语》拆开,拿着里面的东西去找北定王爷,让他护送你和你祖母离开京城。”赵年说的那本《论语》里面定是有大秘密,除非到了生死关头他绝不轻易说给他人听。
夜色朦胧,赵年带着赵戎趁着宫门还没下钥飞马赶去宫中面圣。“微臣有十万火急之事要禀报,请公公通秉。”赵年来时,皇帝正在养心殿里和白贵妃下棋。
“陛下,臣妾有一事想求您。”白贵妃看着皇帝的脸色并无不悦,也就大胆地说下去了。
“何事?”皇帝专注于棋盘上的棋子也就顺口接道。
“华家前些日子刚刚犯了事,闹得您心头不快,玹儿也整日为您的身体担忧,以至于都病倒了。他身边也没个可心的人儿伺候着,想起来实在是让我这个做母妃的心里难受。”白贵妃说到夏侯玹,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一圈。她本就生得美貌,如此一来更是叫人垂怜。
皇帝怎不知夏侯玹的心思,他认为这个儿子心眼实在是太多了。华家刚刚倒台,他就把侧妃冷落着。传出去被人笑话是“薄情郎”,这样怎么还有人能真正信服他?帝王心术看来他还是略逊一筹。“玹儿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朕会让皇后从世家女子中挑个好的给他做正妃,让他身边也有人照应着。贵妃,你这局输了。”皇帝不知是意有所指还是指棋盘上的风云变化。
白贵妃虽然是贵妃之尊,上头还有皇后呢,她才是一国之母,是所有皇子公主们的嫡母,夏侯玹的婚事自然有皇后可以操心,用不着贵妃来指手画脚。这些话就算是警告白贵妃,只要她在后宫中老老实实的,荣华富贵自然是应有尽有的,可同时也不要忘却自己身份。
白贵妃自知失言,一向理智的她也为着自己的孩子昏了头,“陛下说的是,有陛下和皇后娘娘在,臣妾就不愁了。皇上,再下一盘嘛,这回臣妾肯定不会轻易认输了。”
皇帝这才笑了,宠溺地把玩了一下白贵妃头上垂下来的络子,说道:“朕还有事,你先回去,明儿到你那里去用早膳。”他喜欢聪明的女人,但也不能自作聪明,像白贵妃之流若是能够做一个听话的金丝雀,那他能在这宫里宠她一辈子。
白贵妃出门时看见跪在地上等候的赵家父子,轻笑一声便让丝竹扶她上了鸾轿。
这时,福寿公公就通传让赵家父子进养心殿。“陛下,微臣有十万火急之事向陛下禀报。”赵年双手奉上奏折,由福寿公公转交给皇帝。
看了几行,皇帝把奏折往桌上一合怒道:“赵年,难道你要走赵横之的老路吗?”
“陛下,臣惶恐至极。”赵年顿时汗如雨下,陛下震怒之下会不会杀了自己和戎儿。
“有人向朕密奏,说是你新娶的夫人是南黎人。你掌管巡防营,京城的安全可在你手中握着呢,你将南黎女子养于府中是何目的啊?等她摸清京城布局,带人来行刺朕么?嗯?”皇帝当即龙颜大怒,看来有人比他们早了一步。
“陛下明鉴,臣在过去已经受过了太多诛心之言,个个诽谤臣的清誉。是因为臣的身份尴尬还是陛下重用臣引起了他人的不满?”赵年想起了赵瞳渊的话,陛下既然和盘托出有人针对侯府那就是说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就看自己怎么说了。
“混账话。朕重用谁岂容他人来置喙?”皇帝气哼哼地答道。
“那就请陛下准许臣返回江南老家,做个闲散人家吧。”说罢,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臣一心忠于皇上,若是臣有心隐瞒,怎会自己上赶着让陛下您知道此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先杀了我那可怜的表妹,让贼人扮作她,不仅骗了我娘的信任,害得府中鸡飞狗跳,更有甚者这刺客便如陛下所想的那样,接近微臣,企图对陛下不利。这样一来便是一石二鸟之计,既铲除了微臣这颗眼中钉,又威胁到了陛下的安全,到最后此人就是最大的赢家。”
皇帝心中大概有数了,云阳侯府是受害者,府中老夫人生死未卜,云阳侯能在第一时间安置好家眷来宫中说明事情原委说明他心中还是把朕放在了第一位。说来也怪,每一次擢升赵年的官位,总会发生些事情拉他下水……
皇帝的多疑和猜忌正是侯府的救命稻草。不论皇帝怎么恼火、责骂,赵年只要一口咬定被陷害的,心向着陛下,皇帝就不会把侯府怎么样,况且赵戎也来了,这可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皇帝要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必定会从一些年轻人中间挑选,赵戎就是从中佼佼。有这两重保障,不信皇帝不会饶过侯府。
“赵爱卿请起。没说不信你,如今形势严峻,朕当然不希望当年的事情重演。”皇帝的态度缓和下来,赵年也顺坡下,给皇帝一个台阶。
“陛下圣明,微臣此身分明了。”
“侯府的老夫人受了惊吓,福寿,拿些补品送往云阳侯府上,等老夫人好些再让她带着那个丫头来谢恩吧。”皇帝有些累了,南黎刺客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京城大官的宅子里,赵家能有所防范,万一其他官员家里也混进了刺客,甚至宫里也有,这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