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默,落在薛牧眼里,成了默认。
薛牧的责怪,事实上只限于口头,他知道何歆穆从来都不会是墨守成规安分守己的人,在事发突然之后,寻求别的出路,他并没有多意外。
看胡非的态度,两人应该还在打太极,谁都没有把握到实质上的东西。
庆幸来的还算及时。
不然何歆穆很可能变成一步废棋。
薛牧之所以还要提出来,只是想警告她。
他必须让她明白,从今以后,她的任何事他都会清楚明白,并且不会允许她对他,有任何背弃的意向。
他自认为再也不会找到比她很适合的棋子,要把她完全掌握在掌心,他必须从心理上先降服她。
何歆穆却在想胡非的事,她有一种被耍弄的感觉,如果薛牧没出现,她是不是会被胡非耍弄一路。
明明被人识破了,她却浑然不觉,还暗地里窃喜,实在是丢人。
扭过头,不想跟薛牧讨论这个事情,反正胡非已经任她离开了,大约以后没机会在见到了。
何歆穆这时才想起关注何淑云,问:“你没有受伤吧。”
何淑云摇头,她只是受了些惊吓,看着何歆穆,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他们两人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可是再傻也能看出来,他们应该认识很久,很熟悉,却因为一个叫“胡非”的起了隔阂。不禁有些担心,如果谈不拢,这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俩也扔下去。
暂且不去想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又有着怎样的交往。
她不知道该不该出口劝和劝和。
毕竟眼前的人,很可能是她们二人从今以后的依仗。
薛牧想要说的都说完了,该让何歆穆明白的也表达了。
她就是现在不懂,日后也能想明白。
那就不需要再在这里耗时间。
“能走动么,咱们下去。”
薛牧对着何歆穆说,眼神却是瞟向何淑云。
何淑云向下看了一眼,小脸先是一白,紧接着又通红起来。
这里就数她行动力最差了,薛牧身手自不必说,就刚刚抓着两个人都能从马车上安然无恙的逃脱,就不是普通人。再说何歆穆,之前看她爬墙那是一个利索,让她叹为观止。
只有她,是真正不沾阳春水五谷不分的大小姐,让她做这种体力活,还不如杀了她来的痛快。
何歆穆自然知道何淑云的为难,她能不能安然到达底下,只能看薛牧肯不肯出力了。
直接对薛牧说:“你护着我大姐,我这里不用操心。”
说完不等薛牧表态,已经离开树杈,背靠侧壁,开始向下滑动。
薛牧有些嫌弃的看着何淑云,说:“你爬我背上吧,我带你下去。”
何淑云瞪圆了眼睛。
她毕竟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小姐,薛牧这话,若放在平日里,可就是轻薄了,可现在的情况……
她还没嫌弃他五大三粗,他怎么倒先嫌弃起她来了,有些忿忿。
又有些纠结男女授受不亲的问题,却听到一声冷哼,浑身一颤,轻薄就轻薄吧,让她自己下去等于要了她的命。
认命的爬到薛牧背上。
兴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委屈,让薛牧觉得不满。
“你可别觉得我占了你多大便宜,若不是她为了你的事情一而再的跟我求情,你现在……”薛牧朝底下努了努嘴,“就跟她们一起掉下去了。”
何淑云抿紧嘴唇,紧闭着双眼。
她知道,三妹又救了她一次。
可是他们的命是命,掉下去的人,就不是命了么?
他们两个何其自私。
可是何淑云也知道,她没有资格这么说他们。她不也是在此时只能保持沉默,等着他俩救她出去么。
何淑云觉得自己还不如跟着周氏一起去江宁算了。
说不定,事情还没严重到那种程度,是三妹危言耸听了。
可这些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她可不敢说出来,三妹若知道她这么想,肯定狠狠的鄙视她,说她假惺惺,站着说话不腰疼,她也没蠢到真要赶着回去送死。
现在也就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如果家里最终没事,她一定会回去的。可看三妹的样子,恐怕未必。
何淑云矛盾的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
三人很快到了底下。
何歆穆坐在地上喘气。
薛牧放下何淑云,去了四周探查。
“他去做什么。”何淑云凑到三妹身边,小声问,他不会就这么丢下她们不管了吧。
“大约是去找马车。”何歆穆眼都没抬一下,就回答道。
何淑云不明所以,找马车做什么,问:“这么掉下来,肯定摔坏了,不能用了吧。”
何歆穆这才抬头,有些沉痛的看了她一眼。
何淑云还不明白这个世界的悲惨,那就由他来打破吧。
“自然是为了灭口。”
何淑云大惊失色。
灭口……
想到刚刚跟她同车的人,就这么摔下来已经不知死活,很可怜了,薛牧却连一丝生机都不肯给她们留下。
十分不忍,拉住何歆穆焦急的说:“你劝劝他,别杀人了,她们好不容易逃过一劫,若有幸还活着,一定不会乱说话的。”
“这我可说了不算,他要做的事情,岂是我拦得了的,从她们踏上那辆马车开始,就注定了不能活命。”
何淑云对她很失望:“三妹,我不想看你这样,让我觉得你根本是变了一个人。”
“要好好的活命,变成什么样子的,重要么。”从今以后不会有何府给她做依靠,何歆穆必须要她明白,这世界是残酷的。
何淑云没有办法反驳,在生存面前,别的只能靠边站,哪怕是良知。
可是她做不到冷眼旁观。
何淑云抹了把泪,扭身向薛牧行走的方向追去。
何歆穆喊了句:“你干嘛去!”
她没有理会。
何歆穆叹了口气,只好也跟上。
她以后要在薛牧手底下谋求生存,这个时候不能激怒他。
马车并没有落到太远的地方,薛牧已经找到了它的残骸。
整个车身已经惨不忍睹,支离破碎,马匹和“尸体”躺在离碎片不远的地上。
薛牧走近探查,只有一个扭到了脖子,直接断了气,另外几个还有口气,不过也只是苟延残喘,甚至又一个理智尚存,在痛苦的呻吟着。
薛牧抽出匕首,心里念到,很快就不会难受了,朝她的脖子抹去,解决的干净利落,身上没有沾到一丝血,然后抬头向望着他的何淑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