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不和谐的早宴。
一桌五个人,苏无隶与石磊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在用膳,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董潇儿有辛茹照顾着,渐渐褪去了紧张,露出了意外的俏皮。
辛茹半点架子都无,很是亲和,不停的给董潇儿夹菜,叮嘱她多吃些,相反的却视何歆穆如无物,针对的意味十分明显。
何歆穆右手边是董潇儿,左手边隔一段距离是石磊,而她却好像完全被隔离开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应付这种场面,现在却完全不需要她去应付,因为她完全被无视了,这种时候,她除了低头吃饭,还能做什么?
何歆穆心底苦笑,放在以前,没有人注意她没有人管她,她该窃喜才是,现在却只有不自在,就像牟足了力气准备好挥出的拳头,却发现面前只有空气。
可这样不才是正常的么,不论前世今生,她都只是个小角色。别人不会因为她是薛牧送来的,就另眼相看,也不会因为她巧胜了没有出全力的白央,就把她当平等的一样对待。
又想到今天莫名其妙的邀请。
她自己就罢了,董潇儿在府里住了这么些天,苏夫人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见见她,今日临走之际才突然想起来,便一见如故又如此亲热,要说背后没有某人的授意,她是不信的。
而怎么看都像是冲着她来的。
她始终是个蝼蚁,没有让人正视的资格,可她的存在已经够引起他们的注意。
她是想引起特别关注,可现在显然跟她想要的结果背道而驰,看来是她思虑不周,弄巧成拙了。
今天这场宴,不仅是给他们的送行宴,同时也给了她一个警告。
本分!
她的所做已经超出自己的本分之外。
可是何歆穆真正想做的事情,已经不止是失去了本分,而是逆主谋命的大罪。
所以此时的她只能用低眉顺眼来掩饰心底的波涛骇浪,却不经意间还是表现出了急切。
何歆穆叹了口气,这也给了她一个警醒,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什么事都得慢慢来。
可这跟苏无隶有什么关系,还需要他来替石磊做这些?石磊就没半点意见任他如此么?
她在深思的同时,并没有注意到,苏无隶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在她的身上打着转。
昨夜的动静,当然瞒不过这座府邸的主人——苏无隶。他是这里的主人,是墨山苑众下人的主子,他想知道什么,轻而易举。
他知道何歆穆是石磊的下属送过来的女人,还知道她是在石磊的授意下致死的罪臣何秉的女儿,本该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却能识得黑江盟的人,不仅身怀武艺,还被送进了石磊身边。
机缘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她是否知道她从前的生活是被谁打碎的,是否知道是他下令抄的何府,是否知道她的亲人是死在谁手上的?
苏无隶在心里暗暗地替她答了个是。
何歆穆所表现出来的,并不像是一个待在深闺里的姑娘家,反而像是从江湖流派出来的。若非去打探的人是他的亲信,并且一再保证绝对没有错,他也不会信。
如果她什么都不知道,那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就完全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根本不值得他们关注。
可如果她明明知道,却能坦然面对他们,不仅毫不露怯,连身份都不屑于隐藏,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就猜不透了。但如此心思复杂之人,怎么能容她留下?
而且她的胆子很大,也很心急,迫不及待的想在石磊面前露脸,甚至敢于去踩着白央出头。不管用了什么手段,能胜的手段就是好手段,苏无隶也不得不叫一声好
人既然在他府上,他就有权过问。
他素来不喜欢身上带着谜团的人,可人都要走了,更加深入的调查已来不及,才决定在这简短的早宴上看看她。
可看石磊浑不在意的模样,让苏无隶觉得自己有些多事。
石磊明明知道她的底细,却只是一笑置之,就像何歆穆只是个跳梁小丑,笃定她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他在这掀什么风,真是多管闲事,想到此苏无隶就有些意兴阑珊,视线却还是无法停止投向她。
何歆穆让他有种怪怪的感觉,说不清是怎么来的,总之就是很奇怪。
苏无隶的视线越来越火辣,桌上的气氛变得更加怪异。
何歆穆实在没办法装着看不到,抬头与他对视,恬然一笑,继续低头吃饭。
苏无隶却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态,直到接受到妻子狠踹的一脚,才回过神来,借着喝汤掩饰方才的尴尬。
石磊却像对方才的情形浑然未觉,饭菜吃的差不多了,拿了帕子抹了抹嘴,就对苏无隶说:“谢苏兄和嫂子款待,就到这儿吧,我们得赶路。”
苏无隶想看的看了,该说的也说了,石磊不在乎,他插手还有什么劲,就不招人厌了,说了几句“有时间再来小住”的客套话,携着妻子送客。
石磊客居在他这里,引起外面不少流言蜚语,有他压着那些风言风语,才没有让消息四处流窜。他能走到这个地位,自然不是无头无脑的人,当然知道他现在所行的事十分不妥,可是他仍要做。
如若以前说起黑江盟,他只会有不屑,不过一个江湖帮派,没有什么威胁,官府才放任他发展,若黑江盟对朝廷有半分不妥,他会立刻下手掐掉。
苏无隶不认识林夏是哪根葱,他只认石磊,可石磊却宁愿拒绝他的邀请,去屈居在一个无名之辈的手下做事。
或者是他也想要那个位子?
苏无隶不知道石磊的打算,可若他真有这种想法,在立场不冲突的前提下,他会乐意合作。
苏无隶跟石磊说说笑笑,一路把几人送出了府门,。
本来就打算一大早出发,白央已经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已候在门口。
何歆穆看到绿篦,松了一口气,难得找见一个有些发展前途的帮手,担心把她丢下,看来是她多虑了,白央没这么没有风度。
相继踏上马车,在苏无隶和辛茹的目送下,终于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