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工作日,隋安就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假期综合症——在关闭了手机闹铃之后睡过了头。
风卷残云一般的把自己收拾好之后,隋安却在奔出单元楼门口的瞬间停住了动作——面前的男人仍旧是黑衣黑裤,有着一双乌黑眼珠的眼睛,已经因为微笑而微微弯曲。
看着提着皮包怔在自己面前的隋安,男人优雅的抬起左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我承认我开车很快,但是这并不表示你就有时间站在这里发愣。”
被纪旭拖上车后,看着他熟练灵巧的在马路上避闪着来往的车辆,几乎是用跑F1的速度把自己送到公司时,隋安在心里暗暗下了结论:如果这男人在开足马力在二环上飙一圈,不会超过十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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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时候,隋安才走出公司大厦,就看到了不远处一身黑衣的纪旭仿似拍摄画报的模特一般,双手插在裤袋里随意的倚在车门旁,正神色淡然的接受着来往路人的频频注视。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等隋安走近后,纪旭也不说话,只是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然后就径自上了车——隋安有些犹豫,但还是在纪旭按下喇叭催促之后,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早上的时候因为一直担心上班会不会迟到,再加上纪旭的F1方程式实在是太刺激了,所以隋安并没有觉得怎么样。但是现在是下班,而且又是晚高峰的大堵车。所以,在纪旭悠哉的开着车以龟速前进的过程中,隋安,便嗅出了空气中尴尬的味道。
搜肠刮肚了一番,隋安开口:“早上,谢谢你。”
“嗯。”纪旭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惹得隋安在心里又默默的鄙视了他一番。
于是,缓慢前进的车子里霎时又恢复了静默。
经过泰北路等红灯的时候,隋安透过车窗看向窗外——为了迎接农历新年,可以被称作泰北路上标志性建筑物的ARMANI时装店已经被浓艳的中国红装饰一新。
隋安看着橱窗中模特身上的经典黑色大衣,不由得便想起了佟雨昨晚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与此同时,纪旭的车子开始缓缓往前行驶——视线中橱窗里的经典黑色大衣开始慢慢的后退出隋安的视线。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穿着校服的高中生。男孩子们三两同行,跟在为首的男孩子身后,说笑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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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还没有莫名奇妙的和简东铭成为朋友之前,隋安对这个名字就已经很熟悉了——那时候,简东铭就已经是学校里很有“名气”的“人物”了。
隋安还记得,简东铭第一次咧着嘴跟在自己和佟雨身边笑着问她们“你们是哪个班的”,却被佟雨一个冷眼瞪回去的时候。恰巧被几个聚在校门口的高年级的“风云学长”看到。结果第二天,班里的男生就跑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隋安:“可以啊!还认识简东铭呢!”
这几年,简东铭虽然没有刻意的说过什么,但是隋安也知道,那个总是顶着一头金色短发,笑嘻嘻的男人已经不再是当年小打小闹的叛逆学生了。而对于身旁的纪旭,无论是正经还是不正经,简东铭都是称呼他为“哥”的。
凭借着自己的想象力不停的将纪旭和简东铭的脸PS到各种香港黑帮片的主角身上之后,隋安忍不住摇着头轻笑,再次想起了佟雨的话——就算是不情愿,我们也必须要承认,自己不过就是浊浊俗世中一个碌碌无为的小市民而已。我们从来都不向自己想象的那样,可以有足够的勇气做到电影里女主角那样的敢爱敢恨、轰轰烈烈。并且那样的生活,我们也应付不来。所以,我希望你过得好,那怕这种好在别人眼里是平平淡淡的琐碎生活。
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缓缓地退出,隋安开口:“纪旭。”
“嗯。”男人轻声应着,眼睛仍旧直视着面前的前挡风玻璃。
“我想”
“再想想吧。”隋安没说完的话已经被打断,转动方向盘安全的并线之后,纪旭才又开口道:“就算是死囚,也还有缓期执行,再好好想想吧。”
“我只是觉得”看着男人已经泛白的双手骨节,隋安只觉得纪旭手里的方向盘很有可能会在下一秒就被捏得粉碎。
于是,犹犹豫豫的停顿了好久,隋安才再次开口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的生活轨迹,可能,没有什么太多能走到一起的机会。我,可能还是更适合比较正常的大众路线……”
“是么。”许久,纪旭才含糊的吐出了两个字。但是随即便又忽然嗤笑了几声:“差点忘了,我走的是路不是‘正常’的路。”
此时,纪旭的车子已经驶出了拥堵路段,看着已经逼近100的(速度)指针,隋安微微张口,最终却还是把想要说的话默默的咽回了肚子里。
到达租住的小区之后,隋安下车,然后对纪旭道谢。但后者却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便在隋安关上车门之后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驾着车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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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腿仿似灌了铅一般一步一步极其缓慢的爬上五层之后,隋安才一开门,就看到了正在客厅换鞋的佟雨。
“我想了想,明天如果拎着这些去上班,还是从这走比较方便。今天跟你挤挤!”语罢,佟雨便提起身边的超大购物袋走向了隋安的房间。
“诶!你说张姐的这份,我是和同事们的一起给?还是找机会单独拿给她?”缓缓扫视了一圈并排放在床*上的几份礼物,佟雨拿起包装得最为精美的那份,看向隋安征求意见。
但是不等自己的发小儿回答,佟雨便又自顾自的开口:“你说一起给吧,让别的同事看到了,大家的礼物不一样,总是不太好。但是单独给吧,大家都在一个办公室,别人都有,却没有张姐,又难免会有些尴尬。你说这个……啊!对了!要不我明天先统一都给大家一样的,等下班之后,再把张姐的那份单独给她,怎么样?”
似乎是对自己想到的办法十分满意,佟雨高兴地拍了拍手中包装得十分精美的礼物,满眼带笑的看向隋安。却见自己的发小儿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盖在腿上的粉红色珊瑚绒毯,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
“诶!”用自己的肩膀用力的拱了一下隋安的肩膀,看着隋安仍旧是顶着一副恹恹的神情转头,佟雨终于忍不住开口:“大姐!从你进门到现在已经二十五分钟了!一直神游也就算了,问你什么还都这么马虎应付!二十多年了!我求求你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你就自己直接开口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不要每次都等到我去问好不好!”
“嗯。”隋安再一次心不在焉的应着,看得佟雨哀叹一声之后就直直的倒在了身后的床垫里:“这么多年,我没被你憋死,还真的是个奇迹!”
然后,也不知又过了多久,隋安缓缓的开口喊了一声“佟雨”,但一双眼睛却仍旧继续盯着盖在腿上的珊瑚绒毯。
“妈呀!总算肯说了!”起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佟雨再次回到原来的位置,和隋安一起肩并肩的靠在床头。然后十分自觉的将隋安腿上盖着的那条粉红色珊瑚绒毯展开,却在盖到自己腿上的时候看到一点暗红色仿似血迹一般的污渍。
佟雨低低的“咦”了一声,伸出手指想要试图把那一点污渍扣掉,但却没什么效果。于是,佟雨便就不再去管,伸手轻轻地将绒毯的纹路理顺,转头看向身旁的隋安。
和佟雨一样,也伸手仔细地将盖在腿上的绒毯纹路理顺,隋安缓缓地做了个深呼吸:“我……跟纪旭,说了。”
“哦,是么……”佟雨缓缓的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那,他怎么说?”
“他啊……”隋安开口,想起二十几分钟之前仿似离弦之箭一般绝尘而去的汽车,仿似自嘲一般的轻笑了一声:“‘嗯’了一声之后,就开着车以光速奔走了。”
佟雨不由得微微挑眉,半张着嘴看着隋安:“就……走了?”
隋安不答话,脸上仍旧挂着那副自嘲般的笑。
慢慢的将自己的肩膀和隋安的肩膀靠在一起,佟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便也随着隋安的动作,伸手顺着双腿上盖着的粉红色珊瑚绒毯的纹路,缓慢的理着——好不容易放下了一个费新,却又偏偏来了一个纪旭。隋安,这算不算也是情路坎坷了。
又是许久的沉默过后,佟雨微微叹气:“这样也好,反正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语罢,佟雨便伸手揽住了隋安的肩膀,粲然一笑:“再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就看我们安姐想要采哪支了!”
看着佟雨几乎要贴上来的巨大笑脸,隋安紧紧抿着的嘴角开始缓缓地上扬,原本皱巴巴的心情也慢慢的舒展开来——从幼儿园到现在,整整二十年,春去冬来,酸甜苦辣,感谢老天爷,能让佟雨一直都在。
学着佟雨的样子也抬手搭上自己发小儿的肩膀,隋安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重重地呼出:“就是!有佟雨姐跟小龙哥在,天涯无处不芳草!龙哥的同事里有没有哪些年少有为的警察哥哥,找时间一起出来吃个饭啊!”
“那是必须的!一切包在你小龙哥身上!”
和佟雨搭着彼此的肩膀一起大笑着倒在床上,隋安看着已经被佟雨踢到一旁的那条粉红色的珊瑚绒毯,却忽然想起了那天纪旭透过漫天飘落的银沙,注视着自己的沉静且温柔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