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两年,隋安在现在的公司已经从实习生合格的成长为了一名既有经验又有能力的老员工。这一年,工作越做越多,但是薪水,却是永远都追不上飞快增长的CPI。尽管,由于工作中的出色表现,隋安的月薪刚刚被上调了三百块。
而也是由于工作中的出色表现,隋安深受直属上司陈薇薇的器重。所以,这样一来,该你做的,你必须尽职尽责。不该你做的,人家“请教”你了,你也得要再多长出一双手来任劳任怨的“教好”。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初雪过后,因为公司的顶头大老板临时取消了休假提前回国。所以,隋安和部门的同事们不得不加班加点的将今年最后一个季度的交叉报表整理、汇总,在原计划之前上交。
而其他部门,也不得不根据老板临时修改的行程,重新规划一切工作。
于是,整个公司几乎在同一时间将工作油门提到了最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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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最后一条速溶咖啡也被消灭掉之后,隋安将汇总好的表格最后整体阅览、点击保存。然后抬头看了看身旁或是哈欠连天,或是起身活动腰骨,或是干脆瘫在办公座椅上的战友们,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OK!搞定收工!”
而一句话才刚说完,隋安的眼睛便被人毫无征兆的用手捂住了,与此同时,隋安身后的霍月满是笑意的开口:“安姐,闭上眼睛,不许动!”
按照霍月的指示安静的站在原地,隋安听到了一旁传来的女人的轻呵:“宋磊!你小心点儿!”
隋安不由得轻笑——那是陈薇薇,隋安的直属上司,部门的同事都喜欢叫她“薇薇姐”。
隋安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陈薇薇的时候,她穿着一套淡蓝色的套装,乌黑的头发被精致的绾在脑后,脸上的妆容清新淡雅。举手投足,都充满着知性与优雅,几乎将隋安心中职业女性的形象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而仅仅是两个月之后,公司年会上,看着舞台上跳着热辣肚皮舞的陈薇薇,隋安不由得感叹:有一种女人,是可以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而有一种第一印象,是极其不靠谱的。
“好了!”飘忽的思绪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与此同时,霍月覆在隋安眼睛上的双手被拿开——办公室里的灯光已经被关闭,只剩面前那一簇跳动的烛光,映着几位同事的笑脸。
拉着隋安向前走了一步之后,霍月和其他几位同事一起开口道:“生日快乐!”
待到隋安双手合十,逐一向面前的几位同事揖手道谢之后。王然开口道:“来来来!许愿吧!可以许三个!”
再一次将双手合十举在胸前之后,隋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默默地在心里许下了三个愿望:第一,母亲健康长寿。第二,涨工资。第三,找个男人——过了今天就二十四岁了,虽然心中仍有对费新的思念,但是,有些事情,也必须要往前看了。毕竟,已经七年了。就像佟雨说得,这么久,有什么也都该放下了。
大概二十分钟之后,风卷残云的将十寸的生日蛋糕消灭干净,隋安与一众同事便开始飞快的收拾随身细软,准备打道回府。
与同事们一一Saygoodbye后,隋安身旁的陈薇薇开口:“这两天你也累坏了,明天再坚持一下,咱们这几天的工作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听得陈薇薇此话,隋安不由得叹了口气:“是啊!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偷偷跑到网吧看完通宵电影,第二天还能照样精神奕奕的到食堂抢早饭。现在才加了几天班,就累得不行了。看来,还真的是老了!”
“小姑娘,你这样在姐姐面前提老!很伤人的!”语罢,陈薇薇便摆出了一副“你伤我太深”的样子。
于是,隋安连忙敛襟立正,对着陈薇薇抱拳笑道:“小生唐突!还望姐姐见谅!”
见此,陈薇薇“嘿”的一声挑起眉毛,抬手做打,却被隋安笑嘻嘻的躲过:“行了!行了!不贫了!得赶快回家了!回去之后,我把报表再核对一遍,确保明天的汇报万无一失。然后,我们美丽大方的薇薇姐,您就好好想想要带我们去哪里吃好吃的吧!”
“啧!啧!啧!年纪轻轻,功利心就这么强!”陈薇薇撇着嘴摇头道。
“此话差矣!正所谓:合理的激励,会提高员工的工作热情。不过,姐姐,个人建议你回家好好敷个面膜,明天可千万别顶着这张熬夜脸做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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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公司大厦的门口与陈薇薇道过“再见”之后,隋安便走向了不远处的公交车站。一路上,冬末的寒风夹杂着细小的雪粒迎面吹过来,结晶盐一样的雪粒子打在脸上有些微微的疼。
看着路灯下飘飘洒洒的小雪,隋安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拉上大衣的帽子,又紧紧地夹住皮包,快步的走向车站。
大约五分钟左右,最后一班末班公交缓缓进站。
但是,就在隋安准备上车的时候,不知从哪冲出来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一把抢过隋安的皮包,然后拔腿就跑。
现在,已经快要到十一点了。尽管是在闹市区,冬日的街道上,也变得异常的空旷安静。所以,在隋安的视线里,除了漫天飘落的小雪以及偶尔经过身边的汽车,就只剩下那个抱着自己皮包撒腿狂奔的男人。
看着已经离自己原来越远的抢劫犯,隋安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钱、身份证、手机、银行卡,这些都可以不要,除了那份交叉报表。是的,除了那份交叉报表。
于是,在大脑短暂的卡壳之后,隋安便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开始在后面吃力地追赶着那个抢走自己皮包的男人,并且一边大叫抢劫。却无奈,男人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里越变越小。
后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隋安追赶的脚步开始变得越来越慢。冬夜里凛冽的空气就像是一把把带着倒刺的小刀,在割裂了隋安的气管之后,又带着冰冷的寒气直直的刺进肺里。
越来越多的热气从胸腔中被挤出,带着的身体的热度,在呼出的瞬间便凝结成水雾,在隋安眼前飘散开来,模糊了视线。
突然,不知脚底踩到了什么,隋安便一个趔趄,跌坐在了路旁——晃动的镜头也随着急转直下,最后定格。
紧接着,隋安的眼前便出现了这样一幕——就在那个抢劫的男人跑过一辆黑色的不知名汽车的时候,同样是一身黑色的“风衣超人”“从天而降”,一记飞腿,就把劫犯踢翻在地。
又是短暂的大脑卡壳之后,隋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竟然又是一路飞奔了过去——气喘吁吁地跑到被踢翻的抢劫犯身边后,隋安也顾不得形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劈手便抢回了自己的皮包,紧紧地抱在怀里。
然后,隋安听到一旁的“风衣超人”招呼了一声什么。接着,便又来了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架起已经被踢飞了魂的抢劫犯,走向十字路口的治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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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没事吧?”“风衣超人”发问,呼出的奶白色的哈气,遮住了他的面容,只剩下一双眼睛,忽隐忽现——那双眼睛很有神,眼珠是纯黑色的,很纯很纯的黑色。然而,在那黑色玻璃珠一般的眼球正中,还有一点更加幽深的黑,仿似宇宙中的无底洞,要将人全部吸进去一样。
看着那双因为微笑而微微弯曲的眼睛,隋安恍惚。直到穿着黑色风衣的“超人”蹲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次关切的询问:“小姐,你没事吧?”
隋安回神,终于看清了那位“风衣超人”的脸——他不是费新,虽然他和费新有着一样的黑色眼睛,但是他不是费新。费新的线条是温润而柔和的,让人十分舒服安心。但是此时蹲在隋安面前的“风衣超人”,尽管是在微笑,但是那双眼睛里也仍旧带着细微的侵略性。
隋安礼貌地微笑着摇头,想要搭着“超人”伸过来的手臂站起来,却忽然发现两个膝盖疼得厉害。结果腿一软,又跌坐回了冰冷的地面。
隋安尴尬的微笑,努力地将双腿的抖动幅度减到最小,想要尽量保持优雅:“不好意思……膝盖有点疼……”
见此,“风衣超人”先是一愣,接着便弯下腰,毫不费力的把仍旧在努力控制双腿抖动幅度的隋安打横抱起。身上,是冬雪溶化后的清新冰凉的味道。
把隋安抱进一旁的轿车后,看着副驾驶座位上明明双腿还在发抖,但是仍旧保持微笑的女人,“风衣超人”忍不住轻声一笑:“家住在哪里?”
之后,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太像费新;或许是因为那位“风衣超人”说话的语气太不容许人有异义;又或许,只是因为当时自己已经因为过度奔跑导致思考能力丧失。
总之,当面前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超人”笑着问隋安家住在哪里的时候,隋安几乎想都没想,就将精确到门牌号的家庭住址直接告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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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冬日雪夜安静的街道上,一辆车牌为四个九的黑色路虎车飞快地驶入了夜色之中,带起两道薄薄的的雪雾,在路灯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
那时候,无论是隋安还是纪旭,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关于他们的故事,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