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站着,不累么?”默不作声的对视了一会儿后,纪旭再次开口。
隋安略显尴尬的笑了笑,往前挪了一小步,看着纪旭此时已血色全无的脸,开口问道:“那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先帮你找点药?”
然而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却没有答话,原本微微上扬的嘴角飞快的紧紧抿成了一条线。脖子上的喉结缓缓滚动了一下之后,纪旭咬着牙低低的开口:“卫生间在哪?”
“那边”几乎是在隋安抬起手指明方向的同时,原本还满脸病容窝在沙发上的纪旭便飞一般的起身,奔了出去。
看着沙发靠背上那斑斑驳驳的淡淡血色,隋安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随即也转身快步走到了卫生间——白瓷的洗手池里已经满是刺眼的鲜红,纪旭此时正坐在马桶上,脸上亦是星星点点的血渍。
男人一直低着头剧烈的喘着气,虽然已是十分虚弱,但是看着已经满脸无措怔怔地站在自己面前的隋安,纪旭还是喘着气断断续续的开口道:“没事……吐出来……就……舒服多了……”
盯着面前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的白瓷洗手池足足看了十几秒后,隋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始整理混乱的思绪,然后开始动作——先打开冷水龙头把洗手池进行了简单的清洗,再打开热水龙头把自己的毛巾浸湿、拧干。
弯下腰在纪旭诧异的目光中把他脸上溅落的血迹轻轻地擦干净后,隋安开口问道:“还能走回客厅的沙发么?”
看到面前的男人缓缓地点了点头之后,隋安放下手里的毛巾,掺着纪旭慢慢的走回客厅。
小心地扶着纪旭坐下后,看着男人额头上又迅速泛出的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隋安再次开口问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纪旭闭着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我家沙发靠背上的那些红红的东西是什么?”
咧着嘴缓缓倒吸了一口冷气,纪旭扯着嘴角笑了笑,却是异常的难看:“帮我脱一下衣服……没力气了……”
黑色的大衣里面,是同样黑色的衬衫。直到两件衣服都被小心翼翼的脱下来之后,隋安才发现,两件衣服后背相同的位置上,都已经被划开了一道近二十厘米的口子。
而此时纪旭的后背上,原本鲜红的血液已经凝结成了暗红色的结痂,覆在那狭长的伤口周围,仿似裂开的地狱一角。
皱着眉倒吸了一口冷气,隋安再次起身走向卫生间,将毛巾再次用热水浸湿清洗、然后拧干。
温热的毛巾覆到伤口上之后,暗红色的血块缓缓地融化,随着湿濡濡的水汽在淡蓝的毛巾上化出一朵朵鲜红的小花。
小心仔细地将纪旭背上的伤口清理干净之后,隋安翻遍了家里的药箱,却只找到了一瓶红药水和若干创可贴。
转头看看仍旧背对着自己靠在沙发上的纪旭,隋安轻轻叹气——没办法了,江湖救急,只能先这样了。
几乎将大半瓶红药水都涂在纪旭后背的伤口上之后,隋安拿起身旁的创可贴,却略显尴尬的撇了撇嘴——海绵宝宝、机器猫以及HelloKitty,这些还是当时自己和佟雨图新鲜买回来的儿童创可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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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传来撕扯东西的声音,然后,纪旭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贴到了自己的伤口上——女人的动作很轻,应该是怕弄疼自己。贴到后背上的东西应该很薄,所以在隋安为了将那东西更好的贴合在自己皮肤上而轻轻地按压的时候,纪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她手指划过自己皮肤时那酥酥痒痒的感觉。还有就是,她的手很凉。
抵在沙发靠背上的脸越来越烫,终于,在隋安第四次将不明物体贴到自己后背的伤口上时,纪旭微微动了动:“我不疼,你不用那么轻手轻脚的。”
“嗯?”隋安微微怔了一下,才又开口道:“好的。”
将最后一个海绵宝宝贴好之后,隋安长长地呼了口气:“好了!”
纪旭也同样是长长地呼了口气,看着身旁的隋安开口道:“多谢。”
对着纪旭报以淡淡的微笑过后,隋安的视线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男人平且直的锁骨上面——看着身旁赤*裸着上身,但却神情从容的男人,隋安渐渐察觉到了不妥之处。
匆忙的将自己的视线从纪旭的锁骨上挪开,接着又转头看了看已经被扔在了一旁的男人的黑色大衣及衬衫,隋安忽然默不作声的起身。
看着飞快看了自己一眼就红着脸走向卧室的隋安,纪旭的脸上却慢慢漾出了淡淡的笑容。
隋安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条粉红色的珊瑚绒毯:“你那个衣服还是别穿了,先披着这个吧。要不你这样……太冷……”
被递过来的绒毯十分柔软,披在身上很舒服。纪旭缓缓地吸气,闻着绒毯上那淡淡的说不出来的香气,一颗心又不由得扑通扑通地跳了几下。
身上粉红色的绒毯除了带来了柔软的触感以及那淡淡的香气,同时也带来了仿似母亲怀抱一般的温暖——随着体温的渐渐回升,原本的紧绷的神经也开始慢慢松弛。接连不断涌上来的疲倦之感,使纪旭觉得自己的眼皮渐渐变得越来越重。
所以,当隋安再次将卫生间里被纪旭弄的一塌糊涂的洗手池重新收拾干净,回到客厅的时候,沙发里身披粉红色珊瑚绒毯的男人已经面色平缓的进入了梦乡,睡着了。
现在已经是清晨的五点半了,今天飞大理的航班是九点四十分。从旅行社集合座大巴到机场需要一小时二十分的时间;从租住的小区到旅行社坐出租需要二十分钟;等待全员集合需要三十分钟;再加上全员到机场之后的安检等一系列杂七杂八的琐事——如果简东铭可以在六点钟之前回来,那么自己赶一赶,还是可以如期飞到大理的。
但是,看着已经熟睡的纪旭,又看看墙上仍旧在一刻不停、滴答滴答走着的时钟,最后又看看独自立在墙角的行李箱。
隋安先是怔怔的站在原地想什么想了许久,然后忽然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我现在是在做梦!我现在是在做梦!”
反反复复的碎碎念了许久“我现在是在做梦”之后,隋安飞快的睁开了眼睛,却一眼就看到了一旁靠在沙发上,仍旧安稳睡着的纪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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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当瞪着眼睛看着墙上时钟的分针在滴答一声准确的指向数字6之后,隋安终于仿似认命一般的无奈笑了笑——大理,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