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芜坐在地上,接着硕大的包裹,一样一样往外掏弄。阿寅有些好奇,问,“姑娘,这是何物——”
几个布带,一个袋口扎得紧紧,看上去沉颠颠的口袋,再就是两个铁家伙,比文玩核桃要大上一倍的样子。
“当然是好东西。”
说完,荆芜打开了那口袋,原来里面却是满满的铁砂。将两个布带都装了三分之一,荆芜撩起自己的裤脚,将布带紧紧地绑了上去。站起身走了两步,荆芜满意地点点头,这个重量正合适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幸好之前有坚持小跑小跳的,能够吃得消这几斤铁砂。
戳了戳南云起的肩膀,荆芜笑着说,“王爷,和小的跑两圈怎么样?”
两人默契地看了一眼,同时跑了出去,如同离弦之箭。这练武场并不小,绕了几圈下来,两人的步子慢了下来,到了第十圈的时候,荆芜一招手,示意停了下来。
仰起头,看着高耸的假山,荆芜居然二话不说,又开始爬起山来,手脚并用,灵活的不得了。直到腿上已经觉得有些算了,荆芜终于舍得跳了下来。
就在大家都以为结束的时候,荆芜又拿起了两个铁球,放到手里掂量。这两个铁家伙可不小,每个都有十来斤的样子,几乎将荆芜的手掌都塞满。不理会周围人的惊讶,荆芜握着铁家伙就开始打拳,而且招式奇奇怪怪,都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接下来,他们又见证了荆芜开始俯在地上一会上一会下,还勾在树枝上,一个劲地往上蹭,怎么看怎么奇怪。
做完了一百个俯卧撑,再又是一百个引体向上,荆芜坐在沙地上,抹了抹了额头上的汗。摊开手心一看,前手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磨破了一层皮,露出了里面粉红的软肉。
——哧,真是太废了。
主人自己满不在乎,南云起却急了,抓住她的手就去了一旁休息的房间里。用清水洗干净掌心里的砂砾,南云起朝阿寅吩咐,“去,把那个摘叶露拿来。”
没一会儿,阿寅小跑了过来,将一个精美的瓷瓶递到了南云起手里。
摊开荆芜的掌心,南云起慢慢倾下了瓶身,里面淡绿色的药液流到了伤口上,仿佛是滚动的翠玉。闻着淡淡的清香,荆芜乜了他一眼,“这药不错啊,记得多给我备两瓶。”
南云起一噎,“你难道还要用不成?”
“当然了,等着嫩肉结痂,再磨,再结,就会连着茧子一起长出来了。这样软细的手可握不了兵器,只能去绣花了。”荆芜一笑。从前她也有这样一双手,和现在一样的柔软细腻,但只是为了任务,将上面的老茧都抹去了。
真正的,属于她的手,伤横交错,甚至刀枪不入。每当用这样一双手握住枪的时候,荆芜浑身的激动因子都会开始作怪,叫嚣着奋不顾身地去战斗。
南云起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即使现在荆芜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是她现在却无比亮眼,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焰,似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燃尽一样。
换回了之前的衣服,荆芜又变回了来时的样子,“好了,我该回去和桃锁接班了,她在那儿守着摊子,估计被臭的可以了。”
拽住了她的胳膊,南云起俊朗的眉头轻轻蹙起,“明日,还来吗?”
侧身看着他,荆芜笑眯了一双眼,“来,当然来。”
看着荆芜渐行渐远的身影,阿寅想了想,还是开口说,“主子,你不觉得荆姑娘有些不一样了?”
“嗯?”
“荆姑娘比从前开朗多了,也爱笑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比从前更可怕的样子。”
南云起负手站在那里,任由身影被拉得老长,淡淡地说,“她笑的时候,才是一切真正开始的时候。”
如今的荆芜,就像是闭着眼走在独木桥上,两边都是悬崖峭壁,脚下便是万丈深渊,一旦一个不稳,她就要坠下崖去。可是现在,她睁开了眼睛,却发现自己是个瞎子。
这样无惧无畏,让荆芜没有了任何的后顾之忧,她可以肆意地笑,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要是到了索然无味的时候,她就一把火烧了这桥,让所有人都摔个粉身碎骨。
早晨,在长官那里请过了安,陆昼回到了自己的公房里。桌前已经摆好了这些年的旧账,陆昼拿起了压纸的方子,认真地看起来。虽然这只是个小文员,不过上一任官员留下来的东西也不少,足够陆昼看上一阵子了。
这几年来,国家风调雨顺,国库盈多,国家的土木水利工程也相应变多了起来。陆昼名列在都水清吏司中,这里是专门制造昭册、官书的地方,相比较其他的三司,也轻松了很多。
不过陆昼一点都没有松懈,他心里在暗暗较劲,虽然这官位来得不算名正言顺,但他自信凭他的能力,能够做得比别人更加出色。尤其是看到最近,荆芜忙得脚尖点地,回到家里也是倒头就睡,让他的那点大丈夫思想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可惜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也只能装作不懂,闷头做事。只是他总觉得怪怪的,越来越不认识身边这个女人,似乎从隔上了这一层面纱之后,仿佛已经远在天边。
摇了摇头,陆昼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杂念都清空,开始专心看起资料来。翻过一页又一页,陆昼侧过头,突然看到门缝里透出一双眼睛,惊得他猛地站起来。
陆昼打开门,却没有找到那双眼睛的主人,想想以为是路过的下人,心底的疑窦渐渐消去。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却没有发现柱子后面探出了一个脑袋,一双眼睛血红,看上去极其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