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天边一声雷,骤然响起,瓢泼的大雨瞬时落下。
马小雅放声大笑着,眼泪和着狠意,狂涌而出,“宫祈霖,我说过,你不许动他们的,你敢动他们,我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火把下,那个风姿洒脱的男人摇晃着身子慢慢倒下,她流着泪大笑,扭头奔入风雨中。
远处,前方,突的又人影憧憧,火把林立,隔着老远,就见那人一马当先,风驰电掣而来。
“小雅!”
怒极而嘶哑的一声吼,穿过雨声,落在她的耳中,是他,是他来了。
她脚步猛然站定,眼里带着泪水,忽然就放声大哭,“阿玉,我在这里,阿玉!”
她喊着,又拔足向他冲过去。
一支利箭穿过雨幕,狠狠的向着她背部而来。
宫祈霖发誓,他要得不到她,他就毁了她,任何人也别想得到!
“不!”
风雨中,马背上,宫祈玉撕心裂肺的一声怒吼,张弓搭箭,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出的飞箭,向着她飞速而至。
马小雅愣住,她没有听到身后的利箭之响,她只看到宫祈玉怒目而视的向她射出一箭,顿时就心凉了。
“阿玉,连你……也要如此待我吗?”
她怔怔的站住,一刹之间,整个世界都是静止的。
也就在这电闪火石之间,“当”的一声金铁交戈的脆响,两只铁箭半空相撞,激出仇恨的火花,同时也暴发出人体的无尽潜能。
这样一箭,无人可以想到,竟会射得这么准。
地一打个寒战,从马背上跳下来,踏着雨水飞扑着过去,护着自家主子冲上前。宫祈玉也从马上跳下来,飞快的向她跑过去。
“小雅!快!”
不知她为何愣在原地不动,可这时候,争分夺秒,哪里还顾忌到这些?
地一大声喊着,暴雨阵阵,席天幕地,一切都看不清楚,马小雅直到身后两只铁箭同时坠地,直到他对着她射出的飞箭,擦着她的耳际飞穿而过的时候,她才终于知道,阿玉是在救她。
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心里痛得像是被谁撕裂了一般,她重新跳起来,扑过去,一头扎入他怀里,哭着喊道,“阿玉,对不起,对不起……人仨死了,红绫也死了,他们为了救我,都……死了。呜呜呜!”
她哭了,哭得很伤心。
比锦朝的死,更加让她伤心,更加让她难过。
眼睁睁看着两个生命,就那样死在自己的面前,这比杀了她,还要让她难过。
“傻女人,今天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是他……无论是你在宫里,还是在宫外,他都会杀人的。”
心疼的将她护在怀里,宫祈玉眉眼狠戾的说,“曾经的七爷,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魔鬼。”
他就是复仇回来的,他于秦淮河杀那么多的人,眼睛都不眨,他又岂会在乎任何一个人的命?
“小雅,不哭。有我在,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大雨滂沱,劈头盖脸的由天际砸落,宫祈玉半跪在地上,将大哭不止的女人抱得紧紧的。
地一眼睛红了,他猛的一挥手,身后的人马向前围过去,宫祈霖早已带着人撤退了,眼前留下的,满地都是坍塌的房屋,横死的尸体。
有该死的,也有不该死的,有犯上作死者,也有无辜百姓者,地一举着火把照地,终于寻到了死不瞑目的人仨!
他“嗵”一下跪在雨中,眼泪一下就出来,嘶哑着嗓子道,“你这样,终于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吗?她死了,你也走了,你跟着,她不会再被人欺负的。”
就这么死了,死了……
手抬出去,覆在他的眼敛,他终于闭了目,可地一却像是个孩子一般的仰头大哭起来。
“人仨,走好!”
一声野兽般的呼喊,他一拳砸在地上,和着鲜血的雨水溅了他满头满脸,他丝毫不觉。
人仨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右手断了,左手还剩两指,身上无数道刀剑之伤,惨不忍睹,他是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在保护着马小雅。
至死,他都从没有犹豫过。
“去,将红绫姑娘请过来。”
地一看着看着,鼻子又酸了,他大手一抹,将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的东西抹开,吩吩着手下将胸口中了一箭的红绫小心翼翼的抬过来,放在人仨的身边。
左手的两根手指,血肉模糊让他握住了红绫的右手,两人并排躺在这大雨滂沱的夜色中,悲壮,而又惹人心碎。
马小雅哭了片刻,忽然又喊一声,“阿玉,快!快!还有绿腰,还有天落,他们两个人,他们……”
宫祈玉按住她,眉眼里含着心疼,“没事的,凤天至已经赶过去了。”
若不然,要是绿腰再出事,这傻女人会把这一次的罪责,全都愧疚的揽到自己身上来吧?
要真是如此,他宫祈玉,会将那个该死而不死的宫祈霖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如此……就好。”
大雨中,马小雅喃喃的说,忽然又一声痛哭,猛的抱紧了男人的脖子,宫祈玉怔了怔,咬着牙将她回抱住,扬声又喊一句,“地一,回宫!”
这一次秦淮河出事,不知牵动了多少人的心。
从前一直暗中训练的锦麟卫,此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出来了。
余墨带着这一队杀气腾腾的卫军,铁马金戈入了宫。
进宫不下马,不解兵器,直属皇帝亲卫军。
宫祈玉尚未登基,但大局已定,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变数。
“砰砰”的雨声,凿在河里的船蓬上,打得人心一阵烦燥。
“那女人怎么样了?好好去看着,别死了。”
宫祈霖沉沉的说,挥挥手,已有人出去察看了番,片刻回转,低声在主子耳边说了几句,宫祈霖道,“没事便好。仔细看好那个女人,她有大用,目前,还死不得。”
天女身边最在乎的人之一,眼下又怀着身孕,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抬手抚到自己受伤的胳膊,宫祈霖寒哑的嗓音带着阴沉的毁灭,凤凰蹲在他身侧,为他包扎着臂上伤口,宫祈霖不等她包扎完毕,忽然就一个翻身,狠狠的将她压在身下。
凤凰一声娇吟的叫,与那个早就归天的老皇帝相比,她更喜欢现在的宫祈霖,生龙活虎。当然了,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就是他身边一个随时可被抛弃的棋子。
“贱人,全都是贱人!”
“嗤”的一把撕开她胸前衣襟,宫祈霖厉声骂着,将脑袋深深埋了下去,啃咬着她身体的美好。
凤凰忍受着,自从第一眼她就爱这男人。
而爱情的国度里,总是谁先付出的多,谁便受伤的也多。
凤凰可以忍受宫祈霖的忽冷忽热,但她绝不能忍受宫祈霖的心里还有着别的女人。
河水悠然,船蓬摇晃,也不知过了多久,当筋疲力尽的宫祈霖终于从她身上退下去后,很快便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凤凰忍着不适,慢慢的起了身,一件一件慢慢的穿回了被撕裂的衣服。
身上,胸前,全是男人兽性时所掐出的点点红梅。指尖轻轻拂上去,还有些疼,凤凰抿紧了唇瓣,最后看了一眼这男人,弯腰从船舱里出来。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噼噼啪啪的声音接二连三的敲打在裹了油布的船蓬之上,外面有两人正在雨夜中当值。
凤凰带着漠然的表情扫过去一眼,又悄悄避开两人的视线,钻入了另一间小小的船舱。
船舱里,只有一盏几乎快要熄灭的油灯点燃着,脏乱不堪的地上还躺着一个女人,脸色蜡黄,而头又出渗着黄豆大的汗珠。
身上还带着血,星星点点的抹在衣服上,一手断指被人胡乱的包扎着,隐隐可见那肮脏的污布之下,暗红的血液痕迹,触目惊心。
凤凰拿着灯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个女人,会是马小雅的软肋吗?
灯光移到眼前,半昏半醒的绿腰吃力的睁开了眼,眸色恍惚的看着她,“小……小姐。”
她嘴里喃喃的喊着,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凤凰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倏然便明白,这是在喊马小雅。
顿时一扬手,狠狠一个耳光甩过去,绿腰“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满鼻的血腥味呛得她作呕欲吐,可她胃里什么也没有。
“贱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马小雅那个妖女是不是?你看看你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不是自己的了,你还能妄想什么?”
唇里吐着阴毒的字眼,凤凰脸色都变得狞狰。
为什么她处心积虑都无法得到的一切,那个女人却总是能轻易达到?
“原来……是你。”
眼前回过神,绿腰吸了一口气,嘴里合着血水道,“坏事做尽,你不得好死!”
嘴里吐出一口血水,用力的向着凤凰吐出去,凤凰躲闪不及,恰恰就被绿腰吐到了脸上,顿时心下激怒,“贱人,我是不得好死的,哪你呢?你会比我死得更早!”
猛一把伸过手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绿腰拼命的挣扎着,不小心将一侧的油灯打落在地,舱板上乱糟糟的一堆稻草就跟着慢慢的烧了起来。
凤凰一见,立时哈哈大笑着闪身扑了出去,绿腰又惊又惧,骇得魂飞欲散,“不要,救命,救命啊!”
她用力的爬起身来,尖叫着往外逃,凤凰却将门外上了锁,她拼命的拍打着封死的舱门,船舱外夜里的落雨声也跟着蓬蓬响着,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渐渐的,她不从心,顺着门板滑坐下来,受创的身体,大着肚子的腹部,让她在身处绝境的时候,根本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火苗一点点大起来,她眼里流了泪,“小姐,天落……救我,救我。”
她孩子还没有出生,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世界,她不能死,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