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峰就是因为捡到了这样一片染血的树叶子,所以才会逆流而上,找到了她。
而这样的一个女人,这样的一身狠戾,又是这样的一身铁骨铮铮,他似乎,很顺理成章的,便欣赏了她,喜欢了她。
所以,他才心甘情愿的救她,抱她,为她取暖,为她烤衣,为她打野味,为她吃饱,喝足……
所以,马小雅,六爷说,如果他不同意,你绝对不许死!
那么现在,我不同意,你也不许死!
我等你,活着,来找我!
他想着,又深深的,深深的吸一口气,含着眼泪而笑。
接下来的事情,他将那两块半熟的兔肉包好,带着一颗复仇的心,发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将凤天至这个混蛋,揪出来,杀死!
 
“凤天至下落不明?马小雅生死未卜?苏世子抗旨不尊?淮阴王不在天京?……这都什么意思?!嗯?!有哪个敢来给朕解释一下,这些消息,都说的是什么?!是什么?!”
金銮殿上,宫行烈一身庄严的龙袍,明黄照人,手掌一拍刚刚得到的消息,整个脸色迅速阴沉,宛若暴风雨来临前一般,狂燥而又噬血的狠戾!
殿上众臣唯唯喏喏,骤见此状,谁敢吭声?
大总管太监德生,也只敢猫着腰身,侍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宫行烈气得想大开杀戒!
明明他的一切的安排,都那么天衣无缝,明明宫祈玉这个第六皇子,应他的眼皮子底下,半分没的挪动,这怎么可能会出了这么多的问题?
“苏世子抗旨不遵,淮阴王不在天京……这两条,给我去查!查得明白,朕留你们的脑袋,查不明白,抄家!灭族!”
最后四个字,狠狠发泄一般吼出来,身为一国之君,他居然被欺骗至此,简直是比他头上让人戴了绿帽子,还要让他龙颜大怒!
而负责此事的京兆府尹,立时应承一声,退了出去,全方向启动大战模式,四下查找,取证。
六王府的大门,被砰的一声撞开,宫祈玉一身清爽,正在秋色繁荣的葡萄架下,懒洋洋的斜躺着休憩。
京兆府尹闯进来的时候,府里的管家莫然没能拦住,直接就让他们给闯到了后府。那样气势汹汹的模样,跟土匪有什么两样?!
“来人啊!给我搜!圣上有旨,六王府进了刺客,为保王爷安危,任何人等,不得随意出入,若有违者,杀无赦!”
他话一落,凶神恶煞一般的官府侍卫,潮水一般的往进闯,将连连退步,挡在最前的六王爷管家,一直一直的往后撞去。
莫然顶不住就急得大叫,却不知道被谁忽然一冷子打过来,刀背磕在脖子里,眼前发黑的一瞬间,就被扔到了墙角去。
倏然,有人上来,将他手脚捆住,又堵了嘴,莫然浑浑沉沉,想骂娘的心都有了。
京兆府尹却并不将他看在眼里。
他此刻,眼底一片沉黑,狠戾无情。
做为太子一党的人,京兆府尹路明远路大人,那绝对心狠手辣,毫不留情!
今日能有机会彻底查抄六王府,路明远杀伐果绝,概不手软。
却不知,在他看不到的墙体掩映处,一处硕果累累的葡萄架下,一身雪白如仙的男子,仍旧懒洋洋躺着,对眼前的种种,并不出声。
他风华绝代,又恣意如仙。
一身白袍掩着硕果,自有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睥睨,与高高在上。
串串的葡萄吊在他的上方,莫名又给他的仙气,增加了一丝尘世的渲染。
他就那样懒洋洋躺着,任凭耳边,吵闹翻了天,他都不动一下。
直到那路明远一转身的瞬间,发现了这里的葡萄架,便抬步向这边走来,想要伸手摘一串,解解口腹之欲的时候,这才倏然发下,这葡萄架下还躺了一人?
顿时吓了一跳,又盯睛一看,一头汗就出来。
“王,王,王爷……微臣路明远,参见王爷,王爷千岁!”
“嗵”一下跪地,
路明远将背挺得笔直,宫祈玉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路大人?”
路明远微微弯一下腰,宫祈玉再叫一声:“路大人?”
咯明远抬了头,一脸苦笑道,“王爷。”
“很好!”
宫祈玉点点头,“本王这里进了刺客是不是?路大人奉圣上之命来查,那就查吧!唔!对了,刺客要查了出来,记得先给本王看看。本王这些时间闲得很,倒是想要看看,这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本王府里刺杀?”
眉眼抬起,光风霁月。
一身骄傲,又一身尊贵,那是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这样的神情,这样的气度,路明远简直就要气吐血了!
草!
这到底是哪个混蛋王八蛋的想整本大人?居然敢说王爷不在府,这都是放屁!
若是王爷不在府,那现在这个男人是谁?!是谁!难道是妖不成?
“路大人怎么不说话了?起来吧!既是皇命在身,那就赶紧去办,本王也觉得,最近这府里有些不太安稳,路大人也最好能抓个刺客出来,本王也好睡个安稳觉,您说是不是?”
宫祈玉和颜悦色又说,懒洋洋起身坐起,手里一串紫葡萄拿着,格外的笑意灿烂,非常温软。
路明远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僵了一会儿,就硬着头皮起身,又吩咐手下人,赶紧应付差事的搜了搜,便带人撤了下去。
他虽然是太子的人,但在这个好看得人神共愤的王爷面前,他什么都不是。
他刚刚所说的那些个官话,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这位王爷。
他想要走,宫祈玉却不想这么放过他,“路大人,刺客呢?”
他懒洋洋问,脸上在笑,但非常不好看。
路明远顿时一声低咒,这要让他查出来,是哪个混蛋在背后阴他,他绝不放过!
想归想,眼下这关还得过。
他吸一口气转过身来,葡萄架下的男人,仍旧在笑盈盈等着他的“杀手”,路明远的鼻尖,忽然就冒了冷汗。
“回王爷,微臣无能,让刺客跑了。”
所谓刺客,根本就没有,这个时候,让他哪里找刺客?
“呵!跑了?怎么这么快就跑了呢?路大人是不是没有尽力呢?还是与这刺客有什么……”有什么呢?
宫祈玉似笑非笑,点到即止。
路明远觉得,这六王爷似乎是知晓了一些什么,但看样子,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知道,路明远一时踌躇,倒不知道接话好了。
好在,宫祈玉也没有为难,漫不经心一挥手,“去吧!既然路大人没抓到刺客,也不能给本王凭空变一个出来。只须路大人回去,如实叙述便好!”
宫行烈那一关,虽为一国之君,但他的疑心,却比谁都要大。
他明明接到密报,宫祈玉私自出京,但派人来查,居然愣是在府?这怎么可能!
这两者之间,一定有人说谎!
但到底是谁呢?
宫祈玉不出声,宫行烈就得查,还得猛查!而这样,不管是敌是友,谁都脱不了关系!
宫祈玉的目的,搅混了这一池水再说!
路明远终于退出六王爷,急急回去向自己主子汇报。而府内院中,刚刚还光风霁月一脸高贵的宫祈玉,却忽然沉了脸,大步走进屋里,“快!飞鸽传书,请王爷马上回府!”
眼下的天京城,瞬息万变!
随着天女的失踪,苏非的奉旨救灾……这整个天京城,几乎已都被太子殿下一手遮天!
而眼下这种状况,区区一个京兆府尹,就敢打着圣旨的名义,来这六王爷横行霸道,可想而知,朝堂之上,绝对出了事情!
天落立即闪身出来,“地一,难道是你的易容术没有骗过他?”
地一摇头,“不!正因为骗得太完美,所以,皇上才有可能不相信……这世上,原本就没这么巧的事。皇上不是路明远,一次不成,他定会试探第二次!天落,你马上去办,这事必定要快!”
天地仁和四大暗之中,地一对易容术最有研究,是以宫祈玉出京去追赶马小雅,这府里坐镇的,自然是他!
天落,只是个配合。
与此同时,太子府宫祈佑,在仍旧怀疑秦豆豆的同时,但大部分注意力,却是被天女的下落不明,给折腾得头疼!
“蠢货!一群笨蛋!本宫把整个青锋营都舍出去了,居然连个女人也拿不住?秦云峰呢!那么多人都死了,他为什么还不死?传信!让他提着脑袋,给本宫好好办事!马小雅死,他活!马小雅若活着,他就等着脑袋搬家吧!”
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宫祈佑的怒,不打一处来!
听说这一路上,天女都不在安宁,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想要杀她而后快,甚至连凤族之人都出手了,为什么她还没死呢?
既然是下落不明,那就是有一半的希望,她还活着!
 
一纸飞信,传往遥远的林间小屋。
在这里,一群人,围着一个人……唔!准确的说,是一群人围着一个活死人,正在那里聚精会神的看。
树叶放在手心,手心上的眼泪没了,眼泪里的小人也没了。
宫祈玉对着那树叶,看了又看,向着身边的几人喃喃的道,“没了……”
没了?
“没了是什么意思?”
余墨问,他这是这些人里,是唯一对马小雅最不亲近的人。
他这样问,其实也并不是想要担心马小雅怎么怎么滴,他只是非常好奇,这死了的人,还真有可能再次活过来吗?
想到那片树叶,又想到那滴眼泪……余墨忽然又打个激灵!
卧草!
果断这天女不是常人,这样的事都能够在她的身上发生,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吗?
终于在这一刻,余墨心中,才真正对马小雅这个女人,起了一定的敬畏之心。
“我要救她!哪怕是分出本王的一半阳寿,本王也都愿意!”
定睛看着掌心的叶子,宫祈玉喃喃如是,一屋子的人,全都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