旸谷中,清水如银帘般倾泻而下,薄雾缭绕,轻笼着飘渺柳絮,绿影春意半露。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我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没身不殆。”琅琅的读书声犹如玉珠拨动琴弦,飘荡在整片山谷。
竹屋前,柳叶随风涤荡,一两鸟儿鸣唱,石桌前坐一白衣男子,另一边坐着一五岁模样的女童,男子正凝眸独自对弈,女童放下手中的《道经》,眨着剪水双眸,疑惑道:“何为致虚极,守静笃?各复归其根又是何意?”
男子落下手中的棋子,却未从棋盘上将目光移开,始终专注于棋局,缓缓道:“本为空,万物将归于空,真空无象曰虚,虚而至虚曰极,聚将归于离,生将归于死,有将归于无,来去自有其法则,莫强求,方能生静。”
女童双手支撑下颌,敛着眉摇头道:“还是不懂”
男子依旧凝眸观棋局,淡淡道:“此番道理尚了解的有些早,不懂也不为过,但同你说的切勿忘记。”
女童扬着粉嫩的小脸,甜甜笑道:“嗯,冥炎教的丫头一定不会忘记的。”
冥炎放下手中棋子,转头问道:“丫头?你便如此唤自己?”
女童保持着甜美的笑容:“是啊,山神爷爷经常这样唤我的。”
冥炎转过头,望着棋局沉思半晌,拾起一子笑着道:“自将你带出东海倒是忘记给你取个名字了。”将棋子落在棋盘上问道:“你想取个什么名字?”
“名字?那是什么?”心烟儿下意识将头微微向前伸了伸,茫然的眨着眼睛问道。
这样简单的问题虽然有些令人发笑,但冥炎却极有耐心的一字一句解释道:“所谓名字是天下万物的一种称号,一个名字代表着世间的一物,冥炎便是我的名字”望了眼搁在桌上的书“《道经》便是这本书的名字。”
女童思索着点了点头,又抬起头望着冥炎笑着道:“那我也叫冥炎好了,这样就可以代表冥炎,成为像冥炎一样厉害的人了,嘻嘻”
冥炎望着女童天真的模样忍俊不禁的笑道:“即便取了和我一样的名字也成不了我的。”
“可是我想和冥炎一样啊”女童噘起嘴失望道。
冥炎轻笑着安慰道:“一名一物,万物皆不同,倒不如取个适合自己的。”
“适合自己的?”女童望着冥炎,眼中闪着一丝光芒。
冥炎笑着点了点头。
女童双手支撑着下颌,认真地冥思苦想起来,不停地重复道:“适合自己的,适合自己的”
思索良久,转头望着冥炎,笑吟吟道:“嗯……就叫心烟儿好了,冥炎,你觉得叫心烟儿怎么样?”
冥炎将棋子拾入棋蛊中,转头望着心烟儿粉嘟嘟的小脸问道:“心烟儿?”
“嗯”心烟儿重重点下头,拿起桌边的纸墨,歪歪扭扭的写下‘心烟儿’三个字。
冥炎接过心烟儿递过来的纸笺,看着纸笺上并不成熟但却透着灵秀之气的墨迹,好奇问道“何意?”
心烟儿嘻嘻笑道:“是恩于炎的意思,山神爷爷之前说过做人要学会感恩,这样就会有很多人喜欢。隅虢爷爷也说过我是冥炎救的,所以我想取个既可以感恩冥炎又带着冥炎的名字,这样冥炎既会一直喜欢我,我也不会忘了冥炎,还可以变得像冥炎一样厉害。”
对于心烟儿的这番话冥炎极为诧异,怔然的望着心烟儿许久才微微笑道:“好,就叫心烟儿。”
“嗯嗯”心烟儿拿起刚刚写下的名字,高举过头不断晃着两条小短腿,兴高采烈的不断重复着:“心烟儿,心烟儿,我有名字啦”
冥炎望着眼前笑若桃花般的心烟儿,冰冷的心也有着难以克制的喜悦。冥炎低头从袖中取出一支碧玉簪递到心烟儿面前。只见此簪通体雪白,只有簪头镶嵌着一碧色东珠,虽简单朴素,却端雅出尘。
心烟儿放下手中的纸笺,从冥炎手中接过玉簪,喜道:“冥炎,这是送给我的吗?”
冥炎点了点头,从心烟儿手中接过玉簪,边琢磨着如何将玉簪安置在心烟儿发间边道:“算是还吧,这本就是你的东西。”
心烟儿不解道:“我的?我怎么不知道?”
“弄好了。”冥炎未对刚才的问题做出回应。心烟儿也未再问下去,站起身欢天喜地的向池边跑去视镜,手不停地抚着发间的玉簪,喜爱至极。转身见冥炎向竹屋走去,起身追向冥炎,笑道:“冥炎你喜欢什么?我也送你。”
冥炎向屋内走去,淡淡道:“没有。”
“没有吗?那……”心烟儿将食指抵在下巴,认真的思索起来。
“蓐收见过上仙。”突然一浑厚的声音将心烟儿的思绪打断。
只见一不惑年纪的赤衣男子自远处飞行而至,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股英武之气。
心烟儿兴高采烈的跑到来人身前,抓着男子袖摆,指着发间的玉簪喜道:“山神爷爷,山神爷爷,你看我的发簪,是冥炎送给我的,好不好看?”
蓐收慈祥一笑,道:“好看好看,丫头带什么都好看。”
心烟儿兴高采烈道:“山神爷爷,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丫头了,我已经有名字了。”
蓐收依旧保持着慈祥的笑容道:“哦?叫什么?可是上仙取给你的?”
心烟儿银铃般嘿嘿一笑:“不是,是我自己取得,叫心烟儿,山神爷爷觉得好不好听?”
蓐收宠溺道:“好听,好听。”
“烟儿,你先进去。”冥炎突然打断道。
“山神爷爷,烟儿一会儿再和你说。”虽然心烟儿还想继续分享自己的喜悦,却不得不听从冥炎的话,只好乖乖向竹屋走去。
“嗯,好”蓐收望着心烟儿向竹屋走去的娇小身影,点头应道。
确保心烟儿已经进了屋,冥炎才转身向池边走去,蓐收亦身随其后。
“怎么样了?”行至池边,冥炎直入正题的问道。
“回上仙,结界已经设好了。”蓐收收起了慈祥的笑意,谦恭的回道。
冥炎点头应了一声便再无任何反应,似在思索着什么。
“上仙……”蓐收望了一眼冥炎,欲言又止。
“还有事?”冥炎见蓐收踌躇不语,侧过脸问道。
“难道上仙真打算把丫头……烟儿一直困在此处?”蓐收皱着眉沉声道。
冥炎扫了一眼蓐收,将目光停在竹屋处,许久才淡淡开口道:“设结界并非是将她困在此处,不过是为了保她周全,在此处做一世无忧凡人,若是他日想离开,便随她意。”
“是”蓐收点头应道,亦转头望向屋内身影,自二人来到山谷,便侍左右,对心烟儿喜欢的紧,如同自己的孙女一般,但也好奇的紧,虽对心烟儿无任何了解,但却对曾威慑三界的冥炎上仙有所耳闻,冥炎向来对女子冷淡,却唯独对一个五岁的女童温柔之至,宠溺有加,而且还是个普通的凡人,着实令人费解,若传了出去,恐怕又是一桩八卦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