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生中所走的路,一般可以绕地球三圈,也就是十二万公里左右。如此漫长的路途,有谁会是独自走着呢?有时家人陪行,有时友人伴随,有时甚至是与陌生人擦肩同行了几步……
在那个阴晴不定的下午,路边铁栅栏上的雨珠未待凝结,新一轮的洗礼便又要开始。路人手忙脚乱地整理着拿在手上或挂在臂上的雨具。我捧着沉甸甸的瓦楞纸箱,反倒没有像他们那样措手不及,我保持着节奏,在云缝中勉强露出的阳光下,笃定地走着。隔几步,再掂一掂怀里的箱子。
这个下午始终是忽晴忽雨,雨水好像是有意积累在盆子里,然后猛然倾倒在大地上。我终于还是因为这一次的雨而微皱起眉头,怀中土黄色的纸箱被浸湿,变成了和天空一样,更暗的灰黄。我只有眯起眼,才能稍稍看清一些前面的路。雨珠顺着发丝,用冰冷汲取我身体内的温度,滚落在我的睫毛上,压着我努力睁开的眼睛。身体逐渐变得冰凉了,手上的力气一点点从指间流走。我用指甲微微地嵌入厚厚的瓦楞纸中,越抓越深。我从人群边走过,从无数个路人身边走过。然而,对他们来说,我从不曾,也不是同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他们只要举起手中的伞,撑开,就能将与他们毫不相干的我隔离出他们的视线。
纸箱正在慢慢地,在我毫无察觉中下滑着,作用在我手上的那股力道顿时消散,未等我反应,它就已做起了竖直向下的加速运动。我闭上眼,不忍看它被摔得粉碎的样子。然而许久,我都没有听到其沉闷的呻吟。我紧闭的双眼挤出一条缝,缝里,是一个长相俊秀的男孩,他捧着原本应该落在地上的纸箱,面对我,绽出迷人的微笑。“你要去哪儿?”他很温柔地问,“我帮你拿。”我愣在那儿一动不动,于是他索性向着我要前行的方向,毫不犹豫地走去,我小跑着,跟上去……
虽然他只是一个穿插在十二万公里中的过客,即使最后他还是与我形同陌路地走开,但他是那样真真实实地出现在我前行的路上,陪我一同走过。也是他告诉了我,不论是坎坷的道路,不论是崎岖的小径,多么艰难,多么辛酸,总会有人,伴我一同,让我在前行的路上,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