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闭着眼躺在床上,直到听见旁边屋子传来的声响,这才轻轻的睁开了眼。
寂静的空间内,突然多了一个清晰的心跳声。
楚墨深吸了一口气,深潭般幽静的眼眸动了动,伸手缓缓捂住了自己的心口……这个地方,不知为何,在那个小姑娘靠近他或听到她的声音时,便会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动,但他甚至连她的姓名容貌都不清楚。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又来的莫名其妙的感觉,他并没有排斥,也没想过要勉强自己收敛,毕竟他过去的二十三年都活在只有自己的黑暗中,如今有人这样毫无防备的侵入自己的领地,实属难得。
几日前,他身中剑伤,从万丈悬崖跌下掉进那深山幽林,本无生还可能。
可就在那天晚上,却有一个小姑娘救了他。
真的是一个小姑娘,明明身材瘦小,却能在没有旁人的帮助下把他拖回来,虽说那姑娘把他带回来的方式粗鲁了些,但如果不是她,他一个人在那深山中无法行动,即使没有流血至死,也撑不了多少个时日了。
自那天被她拖回来之后,他就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再次醒来的时候便发现身上的伤不仅被仔细的清理过,还涂了效用不错的草药,包扎的技术似乎也很熟练。
楚墨觉得,她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姑娘。
他从未“见”过哪个姑娘像她一样,倒不是别的,她的气质似幽兰,又似冬梅,很矛盾很独特。
她就像朵划破了阳光的云,轻轻柔柔的向他飘了过来。
而有些出乎预料的是,这个姑娘竟然要嫁给他。
在她用柔柔糯糯的嗓音,温柔的征求他同意的时候,他直接便点头了。
毕竟她之于他有救命之恩,他“以身相许”倒也合理,但楚墨并未意识到这个理所当然的理由,是在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之后才生出来的想法。
没有凤冠霞披,没有十里红妆,甚至连最基本的交杯酒都没有喝,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成婚了,而对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思及此,楚墨不由得回想起她的小手臂,以及那软软的小嗓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她,应该还只是个孩子吧,那他们如今的关系,又算什么呢?
不同于楚墨这边有些纷杂的心绪,徐徊此时的心情很是不错。
她嘴里哼着轻歌,先是把今儿采来的草药放好了,然后才从角落里拿了个白萝卜出来,洗干净之后削了皮,再切成小块,放在早就洗好了的大瓷碗里,装了点水泡着,又把方才下山时顺手摘的野葱和野生姜洗好切了,这才蹲在灶前生火。
家里一贫如洗,什么都没有不说,就连那角落里堆着的几个白萝卜,都是她从林家搬出来的时候顺来的,要不然,他俩这几天早就饿死了。
虽然那个男人看起来似乎很难养,但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就况而论,她现在只能做一碗青葱萝卜,他要不吃的话,那就只能饿死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生了火,徐徊挽起袖子把锅子刷干净放上去,舀了些水倒进去,盖上盖子等它煮沸后,便把大瓷碗里的白萝卜块儿一股脑倒了进去,放了些盐又加了点火,直到白萝卜七分熟的时候,用锅铲搅了搅,又将葱花倒进去。
之后徐徊又将厨房大致收拾了一下,直到葱混着萝卜的香味儿飘出来,这才抽掉灶里的柴禾放在院子的角落里用沙子湮灭。
等到剩下的灶火燃尽之后,这一锅葱炖萝卜也完全的熟了。
徐徊率先尝了尝味道,感觉还不错,她洗了两个勺子,用之前泡萝卜块的大瓷碗装了一大碗,又把烧水的大锅洗了。
夏天的夜晚总是风多,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轻轻地拂过人的肌肤,凉凉的,很清爽。
徐徊一手端着一大碗萝卜汤,一手拿着灯盏进了屋,踱着步子的走到床不远处的木桌旁,将手里的瓷碗放上去,便要去床边扶他。
然而她刚抬起的脚却顿住了,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步子,又转了回去反而把桌子和凳子搬到了床边。
她方才差点忘了,这男人眼又瞎,腿又残,要是她刚刚就那么过去扶他起来,累了自己不说,说不定还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徐徊想的仔细,却不知,早在她脚步顿住的那一刻,楚墨的身体也几不可察的颤了下。
他眼眸微阖,修长如玉的手指缓缓摸上自己那双只是摆设的腿,面上一副淡漠清冷,但那双幽潭似的眼眸深处,却露出了一丝对自己的厌恶。
他除了脸还能看之外,不过就是个眼瞎腿残的废人!
呵,她不过是太心善的救了他,如今这般的嫌弃他才算正常。
看来先前生出那样想法的他是错了,在这永无止境的黑暗中,他注定了是一个人。
想到此,楚墨原本因为她的靠近有些波动的气息重新恢复了淡漠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