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与风子睿相互坦诚以来,我的端庄温婉似乎在私底下一股脑儿的被摈弃了,甚至对于细数满天繁星,闲看花开花落这样的事情也一并厌倦起来,我好像返老还童了……
“君宁,你说要是我们能早一点认识该多好?”我呼呼的吹着桌上早已不烫的茶水。自那天以后,我几乎天天都往储秀宫跑,现在这一班秀女见到我都熟的只冲我点头致意了,也许是我的出镜率太高,她们都来不及一次次的行礼了吧,不过比起刚开始的拘谨,她们现在基本已经忘了我皇后的身份了吧,倒是那些教习的女官现在一见我就头疼,个个愁眉苦脸的,都在盼着我早早回去吧。但我实在觉得现在这班少女活泼灵动的多好,实在不能被教导成像她们一样一板一眼循规蹈矩的模样,这样以后宫里才会更加热闹。
“早也好,晚也罢,我们到底还是认识了不是吗?”君宁说的倒是和伯言一样。
“是啊,伯言也是这样说的。”我就着茶杯呡了口茶,打量着君宁的神色。
“少将军么,如果我是男儿身我也想追随少将军驰骋沙场,保家卫国。”君宁的眼中有向往,有憧憬,也许他们真的是合适的,只是路伯言刻意躲我似地,自那日见到他之后就不曾来过这储秀宫,今天却是出乎意料的出现了。
“伯言,谁说女子不能上阵杀敌是不是,你们边关就有一支能征善战,又能后勤保障的女子军是不是?”那是唯一一次风子睿在问我,有大臣上报,路伯言以后勤保障的名义,擅自组建了一支女子军队,其实都是在编将士的女家属,这实是有违军纪,已经导致军容不整,士气不振,简直是胡作非为,我如何看时,我说了自己的看法,“好,保家卫国,把家都一起带到了边关,还怎么会愁不卫国呢?”
“真的!少将军,我也能去么?”君宁有些激动地望着伯言,放在桌上的两手握成拳状,微微有些颤动。
“可是听说那支军队现在只征收将士家属哦。”在路伯言开口之前,我先抢白,挑衅的向他眨眼。
“那,少将军,你若不嫌弃,带君宁入军可好?”果然是个豪爽的女子,虽然此刻君宁的脸前所未有的绯红,但对我而言真是意想不到的顺利。
“这恐怕不行,君宁小姐现在还是待选秀女,怎可随了伯言入军?”路伯言真的比以前无趣多了。
“这个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让君宁落选的。”我豪气的拍拍伯言厚实的肩保证道。
路伯言本就没什么表情的面部,此刻的脸色亦是不大好看,起身道,“今日若无其他事宜,伯言先告辞了。”
“等一下,三日后便是秀女最后的选拔了,在这之前,皇上让我替他问一句,少将军心中可有中意的姑娘?”我终是不能直视他说完这一句,低头转着手间的茶杯等待他的答案。
“有。”听到他沉而有力的声音,心里一顿,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期待一个怎样的答案。
“那么可否请将军告知,我替将军转达皇上。”我控制着平稳的音调,装作若无其事的仰头望向他。
他的视线望向君宁,在两人短暂的视线交错中,君宁原本就绯红的脸颊,又加深了几分,不自觉的微微低垂了眼眸。
“此事不劳皇后费心,我自会向皇上禀明。”路伯言那眼神中略带凌厉的望了望我,便径自离去了。
“皇后,那君宁也告辞了。”君宁软软的语调难得一听。
差点把今天的正事忘了,只是可惜某人不给面子的过早离去了。
“君宁,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姐姐。”我按着君宁的手腕,请她再坐一下。
“皇后,我……我想去戍边。”君宁憋红了脸,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有些疑惑的望着她,在脑袋里绕了好大一圈,才明白原来她误会我的意思了,“君宁,我的意思是我们结为金兰姐妹吧,不知道现在君宁是不是愿意认我这个妹妹了?”顺带着朝君宁眨了眨眼。
“当然,君宁也早把皇后引为知己。”君宁恢复了往常的英气豪爽,拍了拍自己的肩。
“既然认了我这个妹妹,就叫我凤梧吧。某人好像回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这就打算带着家眷戍边去了?”我笑看君宁如何接招。
却见她毫不领我的情,挣开我还抓着她胳膊的手,撂了句,“凤梧,我回储秀宫了,霍姑姑又该在到处找人了。”
看着君宁一路落荒而逃,原本的微笑不知怎的变得有些苦涩。
路伯言回来重新坐下了,却不说话,一个人喝了口茶,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回来了?”我本想说,‘君宁其实挺可爱的’,但突然觉得有些自作多情,也显得有些矫情。不过,我不知道,曾经面对他,我什么话都想当然的脱口而出,恨不得把脑袋里所有的想法都摆出来,如今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你一直住在凤起殿?”他这句话说的听不出语气,也看不出此刻他平淡的表情之下,有着什么别的意思没。
“嗯。”我点头,心微微下沉。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你父亲托我带句话,找个机会回朝露殿。”
“好。”我点头,却未再将头重新抬起。
“好,那我走了。”看到他起身离去。
“我送你。”今天的他穿一身黑色衣衫,腰间的银色腰带略略有些乍眼。
“不必了。”他带着将士的利落大步离去。
望望周边,这初秋的天气,阳光正好,浓绿茂密的树叶,隐约可见已有一些微微泛黄,却还依旧执着的想在枝头上逗留的更久一些。秋日的海棠,也大有一展手脚的跃跃欲试。每个季节,都有属于自己的美丽。
想起父亲托路伯言带的话,是担心我受到非议吗,还是仅仅以为不合规矩,总不会是担心自己的女儿落入爱情的陷阱受伤吧。
一直以来,父亲似乎没怎么关心我,也不怎么干涉我。以前总觉得父亲毫不在乎他的女儿,但那一次回家让我感受到,虽然他从不表露对我的关心,却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把与我有关的一切都保护的一丝不差。这一次,他是出于怎样的考虑呢。他并不像别人所说的,把女儿送进宫里当皇后,是为了获得更大的权势,他也不曾要我帮他一丝一毫。那天,他替我盖上红盖头,告诉我照顾自己,我感觉到他竟有眼泪落在放于我手上的那双大而温暖的手掌之上。我对他有太多的不了解,他也很少给我这样的机会。
我不理解,作为一个父亲,为什么不能多抱抱自己的女儿。记忆中,那个怀抱温暖而舒适。在我很小的时候,在娘还没有离开我们的时候,他总是抱着我。可是娘离开了,我也远离了爹爹的怀抱。
“皇后,近来天凉的早。”姗姗取来了衣服替我披上,她对我的照顾真的是无微不至,却始终和对其他人一样带着淡淡的疏离。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对她表达我的感谢,也不知道怎样让她卸下一点点防备,活得更自在一些。
“是啊,天凉了不少,姗姗你早晚也需多加一件衣裳,小心着了凉。”我从澜澜口中知道姗姗身子骨有些弱,早年受过严重的风寒,因为拖了太久,又没有悉心的治疗,虽然凭着自身的毅力挺了过来,但到底还是落下了病根,很是容易受凉,感染风寒。
“是。”姗姗恭敬的跟在我身后,言语依旧不多。
“姗姗,你愿意照顾我,还是皇上?”我还不习惯对着空气讲话,所以每次讲话,总得停下来等等落后我几个身位的姗姗。
“姗姗愿听皇上和皇后的安排。”姗姗永远都不会和我并肩而立,依旧是略略的在我侧后方。
“你自己心中呢,更想跟着谁?”姗姗虽然只是刚刚及笄的年纪,却已经是亭亭玉立,为人也成熟内敛,又会体贴人,我看这一届的秀女中或许没有一个人比姗姗更适合照顾风子睿了,只是不知道她怎么想。
“姗姗只照顾过皇后一个主子,觉得您很好。”姗姗这一次没有低着头,而是抬起头与我对视。我知道,她是真的这么想的。很高兴,她还是感觉到了我对她的善意。说实话,有她在我身边,感觉安心踏实许多。
“皇后,还有一件事……”我当然知道,除了澜澜她不会开口求任何事,打断她将要说的话,“我知道,我也很喜欢澜澜这个小丫头。”
我笑笑看她有些羞涩的样子,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其实你也还是个小丫头呢。”
“走吧。”我转身向凤翔殿走去,风子睿,我们都该各归其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