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亦双有一瞬的愣然,虽说一路受了不少白眼,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指着鼻子骂她是乞丐、疯子。
火气蹭蹭的上来,宁亦双怒瞪着眼前的华服男子。
男子显然没料想到宁亦双敢瞪他,指挥着身旁的家丁道:“还愣着作甚,把人轰走,看着都倒胃口。”
宁亦双要不是看着男子边上还有两个魁梧的家丁,真想走上去给他一巴,如此侮辱一个女子,真可惜了他身上的那身衣裳。
“走,走。”两个家丁上前,就要推宁亦双,宁亦双冷冷的扫了两人一眼:“走开,如此小店,请我,我还不想进呢。”
说着转身往前,华衣男子被气得不轻,指着宁亦双气道:“你居然说本公子家的店小。”
宁亦双冷笑:“方寸之地,又处街角旮旯,说小,还是抬举呢。”
“放肆。”华衣男子气得脸都青了,右手抬起。
宁亦双扬头:“光天化日的,难不成你敢打我?”
男子手动了动,犹豫着,宁亦双却趁机走开了,敢说她是疯子,她要不泄泄气,回去都睡不着。
回到客栈,宁亦双累得倒头躺下,身子刚沾地,忽然想到那华衣男子,又起身,去了院子。
他们住的院子离客栈前厅,中间隔着一个两丈来宽的天井,过道边上有一口水井,宁亦双走过去,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上来。低头望着水里面的倒映,只见水中出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宁亦双望着都吓了一大跳。
伸手抚上头发,只感觉上头蓬松、干枯、都已经打结了,伸手想要梳理,痛得宁亦双呲牙咧嘴的,只得放弃。
再低头看自己身上的棉袄,虽然不至于说脏污到看不清颜色,却也是黑不溜秋的了。
“果然很想乞丐。”宁亦双自嘲,她大概算算,自己应该有月余没洗澡了,开始的时候,也偷偷去河边泡泡,后来河水越来越冷,本身衣裳就薄,她也不敢去了。
偶尔生个火,烧些水,随便的擦洗下身子,头是没法洗的,在露天的地方,热水一放,瞬间就结冰了。后来住客栈,热水极贵,沐浴一次要二十文钱,都够他们三人住一晚了,宁亦双不敢如此奢侈,只能强忍着,起初的时候难受得很,可是适应了,痒就挠挠,如今回想,宁亦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过来的。
实在不能接受自己如此邋遢的形象,宁亦双咬咬牙,跟掌柜的要了一桶热水,花去了三十文钱。
半个时辰后宁亦双沐浴出来,只感觉整个人都活了,神清气爽的,又安排沈婆和沈木根也去洗,起初他们二人怎么也舍不得花这个银子,宁亦双好说歹说,他们才愿意各用半桶热水沐浴。
去车上,翻找了一阵,宁亦双找到了压在箱底的半块铜镜,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望着镜子里的女子。
宁亦双感觉很不真实,里面那个秀美年轻的女子,居然是现在的自己,虽然经过了两个月的风吹日晒,或许是她自制了橄榄油涂抹的缘故,皮肤并不显粗糙,只是比刚来的时候黑了些许,但也别有一番韵味。
沈婆出来的时候,宁亦双正在绞头发,摸到宁亦双湿漉漉的长发,沈婆接过宁亦双手上的帕子,帮她侍弄着。
“双丫头,你的发质真好,一定是黑溜溜的吧,婆婆是个没福的,都看不清你的俏模样。”沈婆一脸的慈笑,大睁着浑浊的眸子,努力想要看清楚宁亦双的面容。
宁亦双把脸凑到沉婆近前:“婆婆待我以后赚到银子了,我请长安城最好的大夫给您治眼睛。”
沈婆婆呵呵的笑着:“难为你这丫头孝顺,婆婆老咯,就不要浪费那个银子了。”
宁亦双把沈婆婆的发髻解下,抚摸着她那花白的头发:“婆婆一点都不老了,治眼睛哪是浪费银子,婆婆你治好眼睛了,以后还要看曾孙的。”
沈婆婆听着嘴巴咧得大大的,露出光秃的牙床,眼神有些恍惚像是在憧憬。忽然,手收回,放到宁亦双手上,有些郑重道:“双丫头,你说你记不住自己的年纪,可是刘婶跟俺说,你看着也有十五了,也是大姑娘了,木根过了年也十五了,俺瞧着你……”
“咳咳。”宁亦双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呛着,只感觉沈婆的手滚烫,忙缩手收回,她几乎已经猜到她老人家要说什么,忙站起打岔道:“婆婆,我困了,先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呢。”宁亦双说着,退到了一边的床上。
“唉。”沈婆发出一声叹息,面上有些失望,宁亦双别开头,不去看沈婆,一些东西可以将就,可是婚姻绝对不可以,沈木根在她心里就只是弟弟,弟弟怎么可能成为夫君呢,这不可能。
宁亦双暗自摇头,闭上了眼睛。
竹篱小院,几棵梨树迎春绽放,柔风阵阵,带落花瓣片片,树下软凳矮几,一白衣男子低头抚琴,琴声余音袅袅,不绝于缕。对面石凳,一个黄衣的女子,执壶煮菜,时常抬头望向男子,嘴角含笑。
宁亦双蓦然惊醒,睁开眼睛,屋子黑漆漆一片,拉紧身上的被褥,身子还是没能感觉到一丝暖意。缩紧身子,双腿抵到身前,宁亦双一时也没有了睡意。
睁着眼睛,回想着刚才那梦里的意境,宁亦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现代的时候她也经常做梦,可是那些梦都是很跳跃的,从来没有在这边的这般真实。
刚才的梦,她现在还能清晰的记得起梦里梨花的香气,还有男子弹的那曲子的韵律,她就感觉很熟悉,却硬是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听过。
还有梦里的男女,她也有一种熟悉感,却想不起他们是何人。
熟悉的陌生感,让宁亦双百思不得其解,久久不能成眠,几近天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迷迷糊糊间,听到屋子内传来一些声响,宁亦双很困,也不想睁眼,自我催眠着,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