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心——”这时候,殿外一白衣女子飞身而来,停在大殿中央,舞姬们的步伐被打乱,纷纷后退,为女子让道,姚梦颖身影一顿,微微福身也后退了几步,女子落地站定,怒视“尹霜降”,道:“大胆妖女,竟敢扮作我的样子意图不轨!”
众人循声望去,那人正是刚刚与崇明帝高谈阔论的尹霜降,纷纷大惊,再看看龙椅旁的另一个“尹霜降”,只见那人目光冰冷,神情漠然,哪里有半分之前的谦恭有礼,两个尹霜降,虽然外表一模一样,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崇明帝也变了脸色,伸手往桌上一扫,银制酒壶朝着宓幽的面门而去,宓幽一个闪身躲开,本想趁着势头离开衔光殿,不料气息不稳,连带身形一个踉跄,众人只觉得眼前银光闪烁,不过是一动一停的功夫,另一个“尹霜降”已经换了副模样。
白金色的发丝因为之前的动作还未完全垂下,左眼的翡翠绿与右眼的宝石蓝,冰冷而剔透,映衬着她同样冰冷却极为精致的五官,仿若大自然鬼斧神工之下最瑰丽的美景,她微微眯眸,透着如同猫咪一般慵懒而疏离的气息。
全场哗然,有惊艳、有惊恐、有担忧…。
“是她!”尹寒露拍案而起,“陛下,她就是伙同淳于律害死三公主的那个妖女!”
宓幽没说话,纳兰霁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此话当真?”
“句句属实!七皇子若是不信,大可…”尹霜降四下看了看,发现不远处的纳兰明月,眼睛一亮,“七皇子若是不信,大可问问明月世子,三公主被害那日的事情,明月世子也是亲眼目睹的!”
纳兰明月脸色微变,他与纳兰谨在淳于律出事的第二日便踏上了返回西蜀的路程,半路得知淳于律坠崖,心知宓幽必然随之而去,为他俩的安危担忧不已,今日偶然得见宓幽安然无恙,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不想尹氏姐妹竟当众提及纳兰晴遇害一事,还强拉自己作证,偏偏,他与纳兰谨去周饶的事情,纳兰霁是知晓的。
感觉到纳兰霁投来的目光,又看看不远处的宓幽,纳兰明月迟疑了。
“明月,你说实话,”察觉到纳兰明月神色有异,纳兰霁急切道:“我三皇姐果真是这女子所害?”
“这……”
“明月,”崇明帝也发话了,“实话实说即可,不必顾虑,众目睽睽,朕就不信这妖女能伤的了你!”
瑜贵妃附和道:“是啊,明月世子,晴儿死的冤枉,你若是知道实情却不肯实说,岂不是包庇凶手麽!还是,你与这女子…”
瑜贵妃话中有话,一言不慎就可能牵连整个亲王府,纳兰明月自然知道,可是,要让他亲口坐实宓幽杀害纳兰晴的罪名,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其实从周饶回来后,纳兰霁也询问过好几次纳兰晴遇害的事情,只是一直被他借故岔开话题,好几次,他也想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毕竟那事确实是纳兰晴有错在先,可一想到纳兰晴与纳兰霁姐弟情深,他又犹豫了。
迟疑不决之间,宓幽却开口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何必问别人!”宓幽冷哼一声,“纳兰晴确实是我所害,那又如何,你西蜀皇族教女无方,堂堂一国公主,勾引淳于律不成恼羞成怒在先,在周饶太子府纵火欲害我性命在后,难道不该死!”
心知宓幽是不想让自己为难才如是说,纳兰明月感慨不已,只是,在这样的情景下说这些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果然,纳兰霁怒发冲冠,“你住嘴,三皇姐不是那样的人!”
话音刚落,纳兰霁一跃而起,夺过侍卫的剑,气势汹汹飞身而来,那满是恨意的犀利目光,与当初那个笑嘻嘻的唤自己为“谨妹妹”时的那双满含笑意的眸子重合,宓幽一阵恍惚,一时竟忘了躲避。
噗嗤…。
锐器与皮肉的摩擦声,纳兰霁愣了,尹寒露愣了,全场一片死寂。
宓幽的瞳孔因为震惊距离收缩,她愣愣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白谷雨,望着他被纳兰霁用剑刺穿的身体,望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的血液染红他的白衫,一时竟不知所措。
“白小道长!”纳兰霁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为什么……”
“七殿下…”因为疼痛,白谷雨的眉头微微皱起,“你觉得…以她的能力…你这一剑…她会躲不开……”
是啊,以她的身法,别说是纳兰霁的这一剑,就算十个纳兰霁,估计她也能招架的了……
纳兰霁不说话,想来心头已有答案,白谷雨轻轻一笑,脸色有些苍白,“七殿下…你就不想问问…她为何…为何不躲……”
“你…这…”纳兰霁毕竟年少,再怎么老成,也难改本性,误伤好友,一时竟有些慌了神,他颤抖着松开握剑的手,咬牙切齿的看向宓幽,怒道:“好,我就来听听,你为何不躲?”
宓幽眸光一紧,“整个纳兰皇族,我只欠你一条性命,不是因为我杀了纳兰晴,而是因为我夺走了你最重要的亲人,这条性命,你若要取,我绝不还手,至于纳兰晴,她死有余辜!”
“你胡说!”纳兰霁激动的脸色通红,“三皇姐雍容大度温婉可亲,怎么可能做出你说的那些事来!”
“我是不是胡说,你大可问问出使周饶的使臣,纳兰晴到底是如你说的温婉大度,还是如我说的一般蛇蝎心肠,你不知道,她的贴身侍女会不知道?”
“霁儿,别听这妖女妖言惑众,”崇明帝怒道:“晴儿性子自幼柔顺谦和,怎会蛇蝎心肠,你自己的姐姐什么性子,还需要问别人麽,还不快杀了这妖女为你皇姐报仇雪恨!”
“七皇子,有句话叫关心则乱,有些事情,不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是无法得到结论的!”白谷雨忍着身体上的痛楚,道:“作为朋友,谷雨只想劝你,不要在暴怒之时妄下结论!”
崇明帝面露不悦,“白小道长,这是纳兰皇族的家事,还请小道长不要插手!白灵山地位尊贵,朕也给足了白灵山面子,但是,若朕记得没错,白灵山是不能插手四国事务的吧,那小道长先是为这妖女挡剑,后又出言阻拦,此举又是为何?”
“西蜀国君,谷雨深知,若是站在白灵山的角度,谷雨此举着实不妥,但是…”白谷雨回眸看了一眼宓幽,一贯疏离的眸子中难掩情意,“谷雨此举,乃是谷雨一人随性而为,与白灵山无任何瓜葛……”
尹氏姐妹异口同声怒道,“谷雨哥哥!”
白谷雨抿嘴一笑,头一次,笑容中带着几分伤感,“…谷雨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亲眼看着她…看着她被一箭穿心…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一次看到……”
一箭穿心?
纳兰霁一愣,当初被一箭穿心的不是谨妹…难…难道……
纳兰霁眼底满是不可思议,他看着宓幽,直愣愣的后退了几步,艰难道:“你…你是……”
蓦地,所有的烛火一下子熄灭,整个衔光殿陷入一片黑暗,全场死寂了一会儿,只有崇明帝的吼声响彻大殿。
“御林军,别放任何人出去——”
当宫人们燃起烛火,大殿恢复明亮,整个衔光殿哪还有宓幽和白谷雨的身影。只剩下一把染血的剑,安静的躺在地板上。
崇明帝大怒,“御林军,给我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妖女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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