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番前去冰麟岛危险重重,风兄弟,若是实在过于危险,你可千万量力而行,莫要伤了自己。”沈淮歌满脸关怀,仿佛是跟自家的弟弟说话一般。
“不妨事,虽然在下功力浅薄,但全身而退问题却也不大。沈兄不必太担心。”风子扬望了望远处高耸入云的通天崖,目光忽变得柔情似水,缓缓道:“若是此去小弟运气不佳,真的要给无常拉了去了,沈兄请千万保密。”
云溪,你也保重。
他心里在祝福。
“哪里话,为兄自当保密。”沈淮歌双手抱拳。
古有云,通天崖下,佳丽如画。一尊神仙,几世法缘。
这山下溪水潺潺,仿如节奏均匀的琴瑟乐,又有麻雀,黄莺,燕子一些大大小小的鸟儿,倚歌而和之,实属世间难得的悠然。
风子扬在山上穿的一些衣服在山上是正好的,下了山却有些热了,再加上奔跑了一夜,害怕被人发现,故未曾使出御剑术,待初晨的太阳冉冉升起,他便脱去了外衣。
沈淮歌见他脱去外衣,接了过来,看见外衣内有一玉佩闪闪发光,又有天地间的灵气不断涌入其中,料想不是凡间之物。他仔细端详一番,问道:“这可是昆仑玉?”
“沈兄果真好眼力,这便是了。”风子扬道:“这玉佩可当真不是凡物,沈兄千万得小心收好,待我归来之日取了。”
“不可,这等物品还是风兄弟收着,万一路上有危险,或许能派的上用场。”
“也好。”风子扬想了想,收了起来。
沈淮歌甚是感动,如此重要物什,他们只是刚见面就如此大度交给他保管,足以显出风子扬的诚意。
沈淮歌道:“不如自此你我二人结为兄弟如何?”
“小弟高攀了。”风子扬表示同意。
他们的眼中流露出的惺惺相惜,正如当年俞伯牙之徒。
此刻高山流水,鸟鸣渐渐,风从远处一阵又一阵地吹来,吹起二人的头发。
当下也没有一些结拜用得着的物件,两人噗通一声,齐齐地跪在地上,指苍天为誓,一同道:“我风子扬(沈淮歌)愿与沈淮歌(风子扬)结为兄弟,苍天为证,日月同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声音传到远方山林中,不断回响。山林仿佛在道:“同月同日死——同日死——死——”
拜过之后,二人站起身来。
沈淮歌从腰间拿出一葫芦酒来,道:“兄弟,我们干了它。”
说罢,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来。也谈着心事,谈着谈着,只见日头是越来越高,酒也见了底,话却像源源不断的江水一般,没有说完。
风子扬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道:“好酒,可惜小弟这就走了。大哥留步,我去也!”
“兄弟保重!”沈淮歌也站起身来,双手抱拳。
风子扬当下施展开御剑术,背上的剑刷地一声飞到空中,他轻轻一跃,一人一剑已在数百里之外了。身后的通天崖越来越小,渐渐,已远得看不见了。
只有云在通天崖间不断流动,流过一片,来了一片。一片一片,通天崖已过了千年。
一人,一剑,也消失不见。
天空中的云不断从身边飞驰而过,背后是一望无际的海。风子扬大约飞了半天时间,已来到了冰海之滩。他回过头,远远地望了望这个世界,闭上眼会过头去。
听得远处一声忽哨,天地间出现一渔夫,驾着舟慢慢行来。
他口中唱着渔歌,手中的桨摇地飞快。仔细一听,却也不算什么歌。当地渔歌本就是即兴来几句,押以粗浅的韵脚,再搭着不成调的调子,听起来,却如是大声叫喊出来的。
“背后有青天呼,前面有渡船。
老爷您稍等呼,我这且就来。
我拼命摇了船呼,我这且就来。
…………”
风与海啸声把他的声音撕裂成一节一节的,再后面几句也听不到了。
不久,渔夫到了岸上,只见他一身短衣短裤,背后却挂着一件披风,头戴斗笠,赤着脚,皮肤黝黑,胡子却早已花白。又一张历经风霜的脸。
“老爷,过河么?”渔夫问。
“不,我可以过去。”风子扬道。
海风吹地脸生疼,风子扬擦了擦眼睛。
“老爷,劝你还是上我这船吧,又稳,又省力气。”渔夫呵呵笑了笑,好颜相劝。
“不了。”风子扬不屑一顾地说。
“御剑术,飞!”
刷!已消失在茫茫地大海中,看不到了。有海鸥从远处飞来,掠过海面,白色的翅膀沾起一点海水,随后又呼啸地向天边飞去。
“啾!”海鸥尖锐的叫声。
“唉,这些个年轻人喽,不知天高地厚,又没什么经验,反而偏偏喜欢找刺激,呵呵。”渔夫望着远去的风子扬,笑着摇了摇头:“但愿不要碰到鹏才是。唉!”
古说,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
此时正是六月,按说,鹏该起飞了。
风子扬捏了仙决,御剑术使得纯熟,云不断从身边流过,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他行驶地极快,仿佛风都被他甩在身后。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冰海,有时大风卷起大浪,拍打在海面,发出哗的一声巨响。
大海呜咽。
约莫行了十来天,已有一小半路程走完了。
期间每当饿了,或者饭点,就近寻找一小岛,落下去。采点花草,果子充饥,若是渴了,就从树上摘几片大叶子,掬一点露水来喝。那露水与果子虽索然无味,但饮用完过后却是浑身舒畅,有说不完的力气。
距离冰麟岛越来越近,那些绿色或者鲜红色的花草果树渐渐少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明的小花,晶莹剔透,很是好看。手掌稍微碰一碰就会折断它,风子扬捏了仙决,以念力将花瓣凭空摘取下来,再用手接过。
这便是冰花了。
风子扬一日吃三次,一次仅吃一片叶子,就饱了个差不多。在吃这种花之时,总觉体内有股说不出的力量在涌动,而多吃又害怕有害,故一日三叶,倒也精力充沛。
大约第十四日了,他正聚精会神御着仙剑,忽的感觉背后一阵强风袭来,刮得他稳不住仙剑。又急忙捏了仙决,催动万均之力,使身子在空中稳了下来。
眼前的海面一片黑暗,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遮了它。之后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上。
……………………
过了半年,江湖中有句流言传了开来,蜀山通天崖门下大弟子偷了昆仑玉,在逃亡过程中遇到正要迁徙的鹏鸟,之后杳无音讯。
蜀山通天崖的通天塔中,一个身着水绿色裙子,满身枷锁的女子流着泪。
第七十八层。
通天塔第一至五十层,为生层,大都是一些犯了些小错的囚犯,从低到高依次排列。第五十到八十层,为死层。关押的是一些重要囚犯,有九天寒铁铸成的囚链,世间无人可破。若是在第五十层至八十层中待着的,或永世不得出此塔,或敷一层霜。
而敷一层霜之后的人,大都九死一生。
现在,却处在第七十八层。
前来送食水的弟子,便是风子儒。
风子儒道:“大师哥在逃亡路上遇到南徙的鹏了,现今下落不明。”
女子表情惨淡,道:“下落不明,那便是死了吧。”她叹了一口气,:“蜀山,原来真的如大师哥所说,人面兽心,是个地狱。”
顿了顿,又说:“那我还活着做什么,大师哥,我这就来陪你吧。”
话毕,便向墙壁撞去。
却听得枷锁声响,牵制住了她的行为。
“死,又是死不得的。唉………”她又缓缓坐了下来。
她的声音始终没有一点波澜起伏,平平淡淡的,却让人心痛。
风子儒看着她,道:“节哀顺变,我也出去了。”
说罢,出了通天塔。
…………………………
一轮明月挂在树梢,正是即望之夜,月亮也正圆。远远看去,仿佛是一个俏丽佳人的脸庞。
世人称作风火神龙的沈淮歌此刻却也无限愁思,他的脑子里,一直是那天与风子扬结拜的画面。
隐隐地,让他心如刀割。
那个月的十五,他的儿子刚刚出生。正在远方除妖降魔的沈淮歌听到这个消息,便乘着仙剑连忙赶了回去。
哪知,回去时,妻子与孩子早已尸骨无存。
据人说,蜀山派通天崖玄易子说这孩子身怀鬼气,投入了漠河,一路流向冰海。而妻子无奈,又无法与那玄易子做争斗,已悬梁自尽。
通天崖大弟子风子扬闻讯与沈淮歌见了面,才知这蜀山的所作所为,竟是如此禽兽。
他便与沈淮歌商量,由沈淮歌阻挡着玄易子,他去偷了昆仑玉。
条件是,救出沈淮歌之子,沈云飞。
那天,风子扬道:“这种禽兽,不配掌管正义之道的无上神器,昆仑玉。我便取了来,交给一个真正值得拥有它的人。”
哪知,此一去,再也不返。
沈淮歌沉思,妻子,儿子,兄弟都已离我而去,我在世间已孤家寡人,无什么牵挂了。
月下,一人独自饮酒,孤单的背影在风中游荡。时而大笑,时而大哭。
月亮看起来,总是笑着的。
第二天,雷音寺庙中,多了一个扫地的和尚。他总是喜欢抬头看向北面的天空,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冰麟岛,狼与狐之间的战争已进行了一个月左右,因狼主的疏忽,导致狐王偷袭天尽头成功,又在天尽头抓了前任狼主老太爷为要挟,自天尽头与狐山双面夹击,现在狼族覆背受敌。
狼主受伤约有一月,倒也好了差不多。在狼主受伤的日子里,冰原狼族缕败缕战,缕战缕败。
来了一个送药的卫士,他把药放在桌子上,道:“这便是最后一场决战了。”
“你跟随我几年了?”狼主问那个卫士。
“十年整。”
“哦,”狼主应了一声道:“你觉得今夜,我们会赢么?”
“王,我与你历经沙场数十载,从未逢过敌手,今夜也是如此。但…………罢了,今夜,不成功,便成仁。”那卫士斩钉截铁。
“我有你们这群兄弟,此生也无憾了,只是我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孩儿阿……”狼主沉思。
他的孩儿,在十八年前,已被狐族杀害。
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
这便是最后一战了。
最后一战,却是人心惶惶,四面楚歌。所有狼族的勇士都在流泪,月下,他们唱着悲歌。
“远方的亲人,我们何时才能想见。
我只怕,你待我归,却等到剑归。
莫要思念我阿,我们本是亡命之徒,
你却要葬剑为冢,唤我魂回。
………………………………”
这首曲子本是曾经一个落魄的败军之将所写,后在军营流传开来。平时从未唱过,只怕是以动摇军心之罪论斩,现如今,狼族的每个人都在这样唱,却也无可奈何了。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最后一战,就在今夜。
待月亮升起之时,战鼓已经擂响。数以万计的狐族大军从四面八方呐喊着冲杀过来。
今夜有月,却无雪。
今夜无雪,却遍地鲜血。
狼族已溃不成军,只不到一时辰,便将近全军覆没。
狼主左拼右杀,却无力回天。他仰头长啸一声,喟然长叹道:“我狼族,绝矣!”
鲜血溅满了他的脸,与他的袍子。
身旁一个满脸鲜血的卫士拼死抵抗,大声喊到:“王,快走!快走。”说完,已倒了下去。另一个卫士顶替了他的位置,浴血奋战着。
他也同样大声喊道:“王,快走!”
便是刚刚送药的卫士。
狼主望着他,点了点头,道:“撤退!”
片刻之间,狼主与那卫士率残部向岛的边缘逃去。
冰麟岛的边缘,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不料在那边缘,却早有一队人马等着他们。
领头的缓缓转过身子,却是狐王。
“狼主,别来无恙。”狐王依旧那么潇洒,海风吹来,他原本英俊的脸庞在黑暗中尽显狡诈。
“我们之间,终将有一战”狼主道。
“哦?你猜到了么?”狐王笑着问他。
“罢了,定数如此,天意难违。”狼主似乎是自言自语。他的表情凝重,迷茫地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冰海。
海面又吹来一阵风,卷起一个浪头,打在岸上。
惊涛拍岸。
“出手吧,狐王。”狼主道。
狼主手中的钢爪与狐王的狐火同时在夜空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狼主祭起钢爪,拔地而起,同时狐王也一鹤冲天!
二人忽地如闪电一般,冲入半空,一眨眼的速度,又落了下来。
没人能看到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却可以想象地到,那一瞬间的惨烈,绝对抵得上任何一场决斗。
狼主喘息着,坐在地上,用钢爪撑着身子,尽管如此,坐着却还显得勉强,显得费力。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狐主,道:“我怎么可能这么弱。”
狐王哈哈一笑,道:“是啊,你怎么会这么弱?还有就是,我怎么会正好在这个地方等着你?想知道嚒?这要问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哈哈哈!”
笑声传出去,在天边回荡,惊起一些水鸟来,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突然,狼主背心一凉,一把尖刀以后背插了进来。
又正是送药那个卫士,他笑着走到狼主面前,手中拿着刚刚刺穿狼主身体的尖刀,尖刀上暗红色的血淅淅沥沥地穿过刀面,流到剑柄处,滴落下来。
那卫士道:“只怪你太相信我了,呵呵,难道你没有在我每天端给你的药中喝出化功粉的味道么?”
“是你?”
“是我。”
狼主闭上双眼,他彻彻底底地败了。
狐王又轻蔑一笑,暗自发力。
他凝聚气力,祭起狐火,随着时间越来越长,手中的狐火也越来越大。
终于,狐火已有一人高!
“受死吧!”狐王大喊一声,将狐火对着狼主的心脏发射出去。
狐火划破长空,像一条火龙般直射过去。那火龙无头,无尾,却有震撼人心地杀伤力。它的光芒在天地间摧枯拉朽之势绽放开来。
“阿!”一声长啸划破黑暗。
地上血迹班班,受伤的却是狐王。只见他胸口出一片殷红,不停地渗出血来,染红了白色的衣裳。
狐王满脸不可置信,眉头上渗出滴滴汗珠,急忙道:“撤!撤!有高人!”
手下便相互搀扶着,向远处逃离,眨眼间,狐王已撤远了百里。
狼主心中也是大惊,谁有这般功力!他起身寻望四周,见到的除了三两个残兵败将,只有这呜咽的泉水。他迷茫了。
忽然,看到岸边漂来一个黑点,传来哇哇的声音,不知是何物,他支撑着身体跑过去,却是一只竹篮,竹篮中竟然有一个正在襁褓之中的婴儿。
竟是这婴儿!
狼主连忙颤抖着将他抱起来,沉思片刻,忽的大哭起来,道:“孩儿,父王终于找到你了!”却已忘记自己的孩儿在十八年前已被狐族杀害。
婴儿在海中本是哇哇大哭,此刻被狼主抱起来,却眉开眼笑。
也罢,狼族的士兵也无人去提醒他。
狼主哭了一会,一阵眩晕栽倒在地上。
他挣扎着,站起来。缓缓伸出手,将自己全身的功力尽数传入这婴儿身体之中,只见黑暗中,一团白光闪现,渐渐,渐渐,愈来愈大。
他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狼族的未来,只能靠这个婴儿去拯救。
十二个时辰,终于将自身所有功力尽数传入。此时天已蒙蒙亮,有冰蝶飞舞着,在狼主身旁盘旋,他脸上的汗水如淋了雨一般,淅淅沥沥,划过脖子,滴在地上。
狼主凝气成力,用出一招催生掌!
听得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大海也为之呜咽!
面前这襁褓之中的婴儿已变成一位玉树临风的十来岁少年。
只是虽外观改变了,心智却尚未改变。那十八岁少年依旧哇哇地哭,这场景,旁边的士兵看起来,却很想笑。
狼主召来一个士兵,道:“这是我孩儿,便交给你了。”
随后噗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仿佛染红了天地。
“我狼族,终于重生!”
(序章完)
因为有些心急写正文的故事,再加上每天时间有限,每天只能写一个小时左右的文,所以前面序章写的太急了。
不过后面的故事,绝对此生不换!
^_^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