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会不会像那些云一样,看似如此无暇,又触手可得,却永远无法抓在手心呢?”过了一会儿,风子扬幽幽道来。
谭云曦眨巴眨巴眼睛,又把头倚在风子扬肩膀上,不再说话了。她的眼中,分明渗出几滴泪水。
天边又飞起一队鸿雁,风却还没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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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晚上,风子扬在千钧一发之际,也是谭云曦帮的忙。
原来,下午谈话之时,说到那些看得见却抓不到的云,谭云曦早已猜透了他的心思,在夜里,她偷偷潜入玄易子的房间,断掉了机关,这才使得风子扬逃离出来。
诗经云,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不错的,谭云曦,你可知,你换来的是怎样的未来呵!
谭云曦俏丽的脸上流露着淡淡的忧伤,她本是巴蜀医仙,此刻心中的伤,却哪里可治得。
世界一片安静,安静地像天。只有萤在飞舞,或许它们在私语着,可又有谁听得。
落叶知秋。
“师哥,你可记得咱们那年八月十五跑出去看大西厢的场面嚒?”谭云曦问。
“怎么不记得,那次偷了师父一壶酒前去助兴,结果被师父发现后一人挨了十下竹笋炒肉丝。”风子扬回答。
提起当年稚嫩少年时的一些趣事,二人是那么开心,脸上洋溢着幸福,满满都是回忆。
“不过,再挨多少下板子,也是值得的。”风子扬又道。说完,两人笑了起来。
两人笑了一会儿,谭云曦眼中神色飞扬。
“我记得,有句戏词是这样唱得。”说罢,她随口放声唱起来,声音传到天边,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你休道“文齐福不齐”,
我只怕你“停妻再娶妻”。
你莫要“一春鱼雁无消息”,
我这里青鸾有信频频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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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云曦捏了仙决,从身后的剑鞘中,飞出一把剑来。
她道:“大师哥,临走了,我最后再给你舞一次剑吧。”
她本是背着身,月光把她的背影照的美丽动人,忽的长发一甩,扭回了头,朝着风子扬嫣然一笑,娇柔无限,月光更是将她的转身一笑完美映衬出来,天地间只有萤与她为伴,飞在身旁笼罩着她,更显娇妍。
只见她腾身而起,一把长剑空中私鸣,挥舞开来!
每一剑舞起来都那么忧伤,每一剑都痛彻心扉。中间,她施展开一招回风扫叶,地上的落花,叶片都飞舞来,在她身边环绕做一个球,月光幽幽撒下,周围仿佛一片黑暗,只有那些围着她的花叶在舞动。
末了,她收了剑,走回风子扬身边。
沉默许久,谭云曦突然发问:“大师哥,你这就走么?”
风子扬道:“是了,这就出发。师父一时半会儿不会追来了,你可抓紧回去,知道嚒?”
“嗯,好。”谭云曦声音低的连自己都听不到。
她抓着风子扬的手,却久久不放。手心渗出了汗,悠悠吹来的秋风又把它蒸干。
“在外面可要照顾好自己,江湖不比蜀山的。”谭云曦又像唠唠叨叨的老妈子一般:“冷了要多添些衣服,饿了要多吃饭。这几天气候正干燥,你从小就嗓子不好,多喝点水。酒却得少喝为好,你从小却偏偏喜欢喝酒,喝多了会咳嗽,一想到你咳嗽,我都不忍心…………”
她说了一阵,又不说了。
风子扬在旁边抓着谭云曦的手一边点头,一边嗯嗯答应着。他的眼眶也尽显红肿。
远处的通天崖直指天庭,月亮的半个身子隐在其中,周围的花草香气肆虐传来,蟋蟀鸣叫。
“你在山上,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呢。”风子扬只这一句话:“嗯,我这就走了。”
他提起剑,收拾了衣裳,便向前走。走了几步,谭云曦忽的叫道:“大师哥,”
风子扬应了一声,扭回头望着她。
“保重阿!”
“嗯!”
说罢,敞开大步,向远方迈了开来。
谭云曦的眼泪噗簌簌地直往下掉,她又唱起了戏词,正是十来岁时,与风子扬看的那出大西厢。
……奈何来时甚急……
……去时何迟……
……叫这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
直到唱末了,泪也止住了,才整理整理衣裙,快步向山上走去。
这里也再无人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按说,玄易子的功夫世上有几人抵得上?为何没有追来?
通天崖。
风吹过,卷起漫天落叶,天地间飘荡着一股凄凉肃杀之意。
玄易子站在那里,仙风道骨,如一位老神仙似的。
他的正前方出现一道黑影,也如此站着。负手抱剑,斜倚苍松,很是潇洒。
“来了?”那黑影问道。
“来了。”玄易子面色不变。
“返回去吧。”黑影缓缓道。
“如果我拒绝呢?”玄易子咄咄逼人。
“或许今日我会留你一条性命,不论你曾经做过何事。”黑影道。
“你是…………”玄易子的眉毛拧紧,缓缓吐出几个字:“叶邪?”
黑影却只是笑笑:“呵呵,若是叶邪他老人家在这里,你早就化作一堆白骨了。”
“那便好,”玄易子舒了一口气,问:“你到底是谁?”
“沈淮歌。”黑影道。
“是你?”玄易子道:“不知有何见教?”
“你可记得上个月十五发生了何事?”沈淮歌道。
天地间的肃杀之意愈发浓烈,仿佛大战一触即发!
“那时迫不得已,只因令郎身怀鬼气,不得已投入漠河,也算为世间苍生造福。”玄易子道。
“若那是你的孩子呢?你会怎么做?也把他丢入漠河?‘’沈淮歌道。
“无量天尊。‘’
玄易子并不说话。
“呵呵,你只知恩师大名,却不知他这个不成器的徒弟高下。”沈淮歌指的恩师,便是叶邪。
叶邪,天下奇侠,一百年前魔教大举入侵,便是他千钧一发之时突然现身,力挽狂澜,此后便隐退江湖,自那之后,却不曾听说有关于他的事迹。
原来他还有个徒弟,正是被世人称作风火神龙的沈淮歌。
沈淮歌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的年纪,却是在七十年前已拜叶邪为师了。
只因修道之人一百年两百年过得很是稀松平常,故看起来也只有三十来岁的年纪。
而叶邪却已有八百来岁,沈淮歌也已一百岁左右。
玄易子只因是七十岁才入得道,现在虽是三百岁,容貌却也老态龙钟,与八百岁的叶邪相差无几。
而道行却不是只由年纪决定的,沈淮歌现在虽只有一百岁左右,得了叶邪的真传,再加上自己努力刻苦,又天赋异鼎,现在这一身本事却实属时间罕见。
说起来,玄易子未必在他之上。
“说起上个月的事,我却也实属无奈。”玄易子叹了口气,却并未与他动手,折身回了通天崖。
无量天尊。
黑影也渐渐走远。
通天崖下,山脚处。
“风兄弟,这件事拜托你了,来日相见,沈某必有重谢。”沈淮歌拜了一嗌道。
面前站着的却是风子扬,一身白衣,风流潇洒。
“不必,这件事本也是他们的错。我看透了他们嘴上善良,背后却无比阴险的嘴脸,这才出来,算是为他们还了这比债吧。”风子扬一脸冰霜,呼出的气向远方扩散,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