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在加入游骑兵学院之前,无论跟谁提起它,我的脑海中都会浮现一个画面。那里的夜晚是永恒的,白天永远不会到来,自己的背上从来都是发霉的帆布背包。为了完成巡逻任务,我们在丛林中徒步前进。葡萄藤从树顶上甩下来,粘糊糊的,抽打着我们脏巴巴的脸。树林简直就是迷宫,脚底下是泥泞的沼泽地,粘唧唧的泥巴粘在作战靴上。每次行动,我们都要一连走好几天。没有明确的任务,只有疲惫和饥饿让我们相互为伴。这是一个冰冷的、孤独的世界。它只对那些接受挑战的人有点意义。
过去我向游骑兵学院的毕业生们请教的时候,让他们讲讲各种各样的痛苦和磨砺,他们讲不清楚;就像现在别人问我,我也很困惑。用什么样的字眼表达那种夹杂着困惑、气愤而又自相矛盾的感觉呢?你已经精疲力竭,举步维艰,可是你又很清楚,一旦停下脚步,就会冻僵。你多么渴望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那种简单的快乐无与伦比。对游骑兵来说,这甚至比跟女友一起回家更有诱惑力。
入校之前,我读了詹姆士·R.麦克唐纳(Presidio出版社,1996)写的《排长》这本书。书的开头部分,他对在游骑兵学院的经历作了总结:“这所学院让我意识到,我并没有自命那么坚强,但要比自己想像中坚强。”如果每位学员都跟他表现出来的一样坚强,那么,学院的9周生活也就与野营探险没什么两样了。学员们所要学习的内容很少,只有巡逻技巧、登山以及沼泽作业。在游骑兵学院的全部教学任务中,这些技能仅仅是一小部分。游骑兵学院要教会每一位学员的是,如何在极度困境中掌握自己。
一开始,我要求加入游骑兵学院的欲望并不怎么强烈;在西点军校的四年训练中,这种念头星星点点,就跟长在树上的小蘑菇一样稀疏。直到大四的时候。当我觉得这种想法可以接受的时候,我才意识其实它已根深蒂固了。我曾经左右徘徊,犹犹豫豫,到底要不要去游骑兵学院呢?次数太多,以至于都成了一种习惯。我自觉强大时,“我要去”;当我觉得弱小时,“我不去了”。最终,我迈出了实现目标的决定性一步。我把加入游骑兵学院的决定告诉给两个舍友——帕特·马西斯和布伦特·雷曼。我知道,一旦告诉别人自己的承诺,就意味着公开宣布。这会督促我说到做到。即便这种承诺是在坚强时做出的,在不那么坚强的时候,我仍必须坚守自己的承诺。
无论回报多么丰厚,我仍有心理斗争,我这不是自愿走向地狱吗?我渴望了解更多关于这所学院的信息,于是参加了德克斯·唐纳上校的简介会。他是西点军校军事指挥系的主任,以前在游骑兵学院也担当这样的职位。
在简介会上,我待的地方在礼堂后面,因为那里都是我的同班同学。人群的嘈杂声开始逐渐增大,有几次特别吵闹。军校的学员走来走去,寻找座位,就像蓝黑色的蚂蚁寻找伙伴一样。礼堂里充满了激动的气氛,因为我们就要知道一些事实了,自己选择的道路到底是怎么样。当唐纳上校走上讲台的时候,房间里立刻安静下来。
他首先讲授了领导力,并列举了一些以前的经历。然后,他提到了游骑兵学院的重要性。我站在礼堂后面,希望能够记录下一些有用信息。我当时仍在努力判断这所学院是否适合自己。这时,他说了这么一句话:“军官只有两种,一种是合格的游骑兵,另一种是不合格的。为什么不合格?因为他们在寻找借口。”
刹那间,我感觉整个礼堂里就只剩下唐纳上校和我两个人,而他就近在咫尺,注视着我。“好的,学员们,你们准备怎样?做游骑兵——还是找借口?”
我又在那里逗留了一会,想听听其他内容。但简介会很快就结束了。我感到一位未来游骑兵诞生了。我不会被淘汰的。
“没有借口”!多么简单,多么有力!理解这句口号,成功就一定属于你!
“好,你要财富——还是找借口?”
“好,你要健康——还是找借口?”
“好,想当个好家长——还是找借口?”
“好,当别人的知己——还是找借口?”
“好,当个好员工——还是找借口?”
“好,成为优秀的领导者——还是找借口?”
如果你按照自己的要求,顺次设定目标,并且不为失败寻找借口,那么你将终获成功。下面的内容将告诉你,当你追求卓越成就的时候,拒绝借口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书中的人物会向你讲述,无论你有多强的决心实现目标,整个过程还是充满了压力和退却的机会。在途中,你会面临许多十字路口,面对许多诱惑,你会不由自主寻找借口,你会觉得放弃目标理所应当。要是很容易就获得财富和健康,要是很容易就当个好家长、好知己、好员工甚至好领导,那么每个人不都可以?选择你的目标吧,别找借口!
这跟领导力有直接关系——因为领导者从不找寻借口。我认为,如果你本来为别人负责,而你寻找了借口,那么你就不可能带领大家到什么地方,你也不可能成为一名领导者。
青蛙之跳
我躺在上铺,舒服地窝在我的睡袋里。巡防员在旧木屋中来回巡逻,除了他们的脚步声,军营里一片静寂。外面黑得吓人,连太阳都害怕,几个小时以后才敢露面。我的大脑突然清醒起来,但是我的眼睛还是紧闭着,身体一动不动。睡袋紧紧包裹着我,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把我惊醒了。我等着第一声哨响带来的骚动,但什么也没听到。现在也许是午夜,也许是半夜两点,也许,天哪!别是凌晨4点半。我不敢看表,害怕连最后一丝睡意都被驱散了。
我仍然能够感觉到肌肉的疲劳,让我昏昏欲睡。就几个小时的睡眠,压根就恢复不了我前四天训练耗费的体力。我的思维刚刚游离,睡意马上让我进入梦乡。也许刚过一两分钟,我又被吵醒了。这次,是学员排中士的吼声。
他身材高大,头发稀少,长着一双又小又黑的眼睛。他的面孔轮廓分明,要是你看他婴儿时期的照片,一眼就能认出来。他只有在必要的时候才会叫嚷,叫醒游骑兵就是这种情况。
我慢慢起身,把我的双脚挪到床垫边上,吊垂下来。海恩斯是游骑兵三营来的一等兵,他总是和我同时起床。他的头总伸到我的双脚中间。我一摆脚的时候,就把他踢着。
今天是11月8号,尽管这天早晨我们仍是一声不吭地穿着衣服,但是多少有了一点点高兴的表情。因为,城市周的第五天,也就是最后一天,终于来到了。就剩最后一天的体力训练了!最后一天的跑步!最后一天的刺杀!我脑袋里的某个地方在说:“这以后就要简单多了!”
城市周之前的训练都是热身,例如30分钟的体操训练和基本的摔打训练。我俯卧撑特棒,能一直坚持很长时间。除了这些训练之外,加上前面的四天已经让我筋疲力尽了。但我决定把我最后的一点点体力奉献给城市周的最后一天。我对自己发誓,我再也不会经历这个阶段了。
尽管加利福尼亚的气候很温和,但是早上的气温还是有点低。我们尽量磨蹭,直到最后才跺着脚走出军营站队。我们统一配有手套、迷彩服、跑鞋和黑绒帽。我们列队慢跑到体力训练坑旁,立正,钻进深棕色的木屑中,准备开始训练。站在前面的是体力训练教官,莫雷诺中士,一位矮个子西班牙军士(NCO)。他肌肉发达,嘴巴很大。然而,真正吸引我们的,是他身后的东西。
那是爬行坑,游骑兵学院的跨越障碍训练场。里面有一些常规训练——俯卧撑引体向上、匍匐穿越铁丝网、水平梯跨越、凹地匍匐以及攀绳训练。但是,在做这些训练的时候,下面都是一英尺半的泥泞的、冰冷的水。
我们做完训练,接着跑了四英里,然后回到体力训练坑伸展身体。我们头顶散发的热气,被训练场的灯光一照,就像天使的光环。我们前几天还问起会不会到爬行坑训练,但没有人给我们确切答复。四天以来,我们都没有到那里训练。现在,我们40名游骑兵都开始感到,寒冷在穿透衣服,直渗皮肤。太希望冬天能拯救我们了!
即使当第一排队员开始走到前方的出发点时,我们还是强烈希望,我们最好可以不去。第一排的10名队员完成了俯卧撑。当他们跳下来的时候,当他们第一次强忍着浸入水中的时候,他们开始尖叫起来。当时我脑中惟一的想法就是咒骂,我不得不向现实屈服。
在前面的四天里,我已经在搏击训练中被踹了无数次,被扔倒了无数次。我在脏兮兮的路上慢跑的时候,也背过80磅重的军用包。但是,当我在爬行坑里,倒进冰冷、肮脏的水中那一刻,那种刺骨的、疼痛的感觉还是几乎无法忍受。
我们10个人站成一排,等着去做俯卧撑。每排都配有一个教官指导训练。让我们非常懊恼的是,我们的教官居然是那摩上士。
他六英尺高,没啥肌肉,脸上的笑容很诡异。他的心理肯定也很变态。我敢打赌,他小的时候一定拧断过青蛙腿,肯定扯过妹妹的头发让她尖叫。看着我们在他的指挥下,在爬行坑里遭罪,他肯定会感到十分享受。
我按照命令,做俯卧撑,然后跳回地上。一秒钟过后,我的脸就浸入了冰水中。在匍匐穿过铁丝网时,下面的沙子磨得我肚皮生疼。很快,我的脑袋就像休克一样,气也不够喘了。吸气的时候,呼吸越来越短促。我立刻开始颤抖起来,尖叫声就像冬天早晨的发动机一样难听。
我近乎机械地爬着,吸入的水比空气还多,沙子钻进我的裤子,钻进腰带下面。“爬……爬……爬”,我想:“终点越来越近了。爬……爬……爬。”我看起来一定像一只水底的青蛙——动作很小,但是目标明确。我挣扎着爬过第一个障碍,用脚使劲地蹬着沙子。我爬行得太慢了,中间的空隙时间让我感受到无与伦比的痛苦。
我们每个人在这次训练中都别无选择,并且每个人的境遇都差不多一样糟糕。爬行坑是第一个挑战游骑兵心理的主要训练。谁都不愿意接受这种训练,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它是强制性的、必需的。要么完成,要么被淘汰。当接受妊务的时候,无论多么困难,无论多么不心甘情愿,每个突击队员都应当执行——不准有任何疑问。
我曾经听说过,在敌人的面前,战场上的士兵从不会转身逃跑,因为战友就在身边。大家会关心战友的安危,会顾及逃跑带来的人格损伤。也正是由于这些原因,想要从爬行坑逃跑也是不可能的。游骑兵学院给我们设定了敌人,驱散了我们的本能恐惧,训练我们勇往直前。我们确实做到了,虽然自己都不知道爬行坑与也许要遇到的战争那样相似。
我蹬着腿,匍匐着向最后的铁丝网障碍爬行,终于像个爬行动物,从沼泽地里露出头来。“啊!冲啊!”我们叫喊着,冲向水平梯。跨越之后,我们再次跳进泥泞的水坑。这次,我们头顶没有了铁丝网,只有一名教官。我们钻入水中只是为了水中训练。刚开始还好,10个人可以同时前进,但是过了30英尺,水槽开始变得狭窄,就像到了漏斗末端。我们都开始用手和膝盖抬高身子,爬行起来,想尽快地通过这个漏斗口。这时,那摩上士下令停止前进,仰面做浅打水动作。我们滚向左边,再滚向右边。就这样,他让我们在水道上迂回前进。他说他最喜欢这样:背着手,肚子浸在泥巴里,蹬着脚,摆动着游向水道终点。快到终点的时候,我们开始堆在一起,前面的人不小心就会踹到后面的人。
我们气喘吁吁,疲惫不堪,终于完成了这种迂回前进。障碍训练接近尾声,只剩下快速翻越障碍和攀绳训练了。我们迈着沉重的脚步,抬着头,尽量喘息着。
肯站在3英尺深的水坑里,肉嘟嘟的双手抓着面前15英尺高的绳索。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肯大约有6英尺3英寸高,体重230磅,高大有力,但爬绳索的时候这就不是什么好特点了。
“用脚绊住绳子,一步一步地爬,移动两只脚。”我们大家都鼓励他。
他尝试了两次,两脚蹬在水底两英尺高的绳结上,打算用手直接把身体拽上去。那摩上士甚至鼓励他,如果爬到顶儿的话,奖励他一杯扎啤。
最后,很明显,他不得不用双脚绊着绳子往上爬,而且他得边练边爬。当肯用脚绊住绳子的时候,除了他自己,谁也没办法帮他。肯用已经疲惫不堪的双臂,一次一次把自己拽起来。我们在一旁发狂地欢呼着,没想到集体承受压力居然能给我们带来愉悦。
肯最后一次向上爬的时候,胳膊已经筋疲力尽了。他的手从绳子上出溜下来。紧接着,一个鲸鱼般的身躯大头朝下,拍向水面。他的脚还和绳子连在一起。绳子晃晃悠悠,看起来就像是绞刑时使用的套索,悬吊着他的身体。在我们跳进水里救他的时候,他的胳膊四处乱舞着,使劲拍打着水面。
我们解开他脚上的绳索,把他立起来。他大口吸气,好像要把周围的空气都吸进肺里。教官们议论说,他们只在海底世界见过这样的场面,并且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脚蹼”。肯虽然逃过了攀绳一劫,但脚踝却被绳子划伤了。那个绰号伴随他度过了第一阶段的训练。
爬行坑剩下的训练就是3到5秒的沙包冲刺。接着,我们在10次左右的大声叫喊中,膝盖着地转换卧姿中,完成了这次训练。
教官们很理解大家刚刚忍受过这种接近冰点的训练,立刻让我们解散,回到军营修整。我拖着脚回到军营,尽力伸展着胳膊,不让冰冷而又潮湿的衣服接触我的皮肤。
进入营帐,还不到1分钟,我们就都脱光了衣服,用橡胶管冲洗沾满泥浆的军服和自己的身体。40个光光的屁股排成一行,冻得通红。虽然起满了鸡皮疙瘩,但我们压根不在乎冬天早晨寒冷的空气。
我把军服挂在军营前的晾衣架上,把忘记刷洗的跑鞋带回营帐。当小伙子们冲向淋浴,准备在早餐前洗个澡的时候,光光的脚拍着地面,发出清脆的声音。尽管水很冷,但那真是一次相当舒服的淋浴。
为了实现目标,我们每天都站在自己的爬行坑旁边,每天都不得不做那些困难的、令人讨厌的事情。谁也不愿意去那个地方,谁都不希望经历那些痛苦。但是,在挑战面前退缩就意味着失败。也许,那些挑战看起来很令人沮丧,甚至像爬行坑那样充满威胁,但那就是挑战的开始,就是我们成长为游骑兵道路上的拦路虎。这跟你的处境也一样。你也许正面临着许多爬行坑,你需要花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克服困难,战胜挑战,实现自己的目标。
这是我那天取得的成就,是我在成功之路上的青蛙小跳。这种决心直接影响了我在赚钱这个目标上的早期奋斗过程。我并不在乎自己看起来什么样;因为我有一个坚定明确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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