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炎热的夏天来了。课外活动停止了，复习考试成了头等大事。本学期李憧在功课上大起大落，有时考试很顺利，有时成绩很难看。期中考试李憧在班里的名次是第八名，勉强说得过去。进入红五月，一系列演出排练占据大量时间，因此临近期末，李憧开始加紧学习，争取好成绩。所以，这一段时间李憧没有去音乐教室，连钢琴课都暂停了。他也很少见到刘青，最多在校园里遇见时双方点点头。
这段时间，于滨成了李憧的小弟弟，整天跟着李憧。他们关系特别好，每天中午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罗丹看到李憧有这么位小弟跟随，羡慕万分，他说于滨与李憧特别相像，跟亲兄弟差不多——李憧感觉很诧异，因为于滨眼睛很大，自己眼睛很小；于滨皮肤白白的，自己皮肤黑黑的；于滨头发软软的，自己头发硬硬的；于滨说话慢慢的，自己说话快快的……差别明显啊，怪不得罗丹是近视眼呢！
于滨和刘小梅都在初二(3)班。于滨是初二年级有名的才子，成绩名列前茅，聪明可爱，追他的女孩很多，不过他很高傲，从来没有过亲近的朋友。本学期期中考试，于滨终于登上年级第一名宝座，把刘青比了下去。刘青在初二(2)班，她排在于滨后面，只得了班里第三名和年级第五名。不过考试那几天刘青生病了，影响了发挥。于滨对此也很清楚，他期待期末和藕荷仙子再次比较，看谁更好。
现在，于滨找到最亲近的朋友了，居然就是大指挥李憧。他一直很佩服这个大哥，一直是少年指挥的忠实拥护者。现在乐队渐渐解散了，大指挥也越来越亲切了，他的智慧，他的口才，他的幽默，他的热情一直影响着于滨，一直是他暗中模仿的目标。他们相差两岁，生日接近，李憧是7月8日，于滨是7月18日，多么巧合啊。于滨父母都是高知，家庭条件很好。对孩子管理很严，客观上限制了孩子交友的自由。但对李憧，于滨父母非常欣赏（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更不用说一年多来老听儿子提及），所以很鼓励很放心他们在一起。于滨心里特别开心，他很珍视这份友谊，因为这会给他带来完全不同的感受。一个敏感的孩子，需要刺激，需要成熟的关照，需要热情，需要勇气——而这些，李憧都能给他。
李憧自己并不缺少友谊和朋友。他有郭庆、刘辉、李文红和罗丹，很容易前呼后拥，大呼小叫，招摇过市。他还有白山岐、熊松这样的大朋友，他们也对他表示尊重。李憧是有亲和力的孩子，大气，豪迈，有主见，有思想，能影响别人，却很少被别人影响。他有时过于霸道，过于自信，也伤过朋友的心。但他正直善良，知错就改，容易获得别人谅解。于滨正是看中李憧这般品质而特别着迷的。他想学着做到，但总不得要领。他是乖孩子，很聪明，但很脆弱，生活的天地不是很大，思想的空间不是很广。他学习用功，成绩突出，但缺乏激情与生活的色彩。他不善幻想，踏踏实实，认死理。李憧的话总能让他感到吃惊和意外，也总能启发他。
不过李憧自己并没有料到，于滨逐渐占据他生活的空间，还带来另外一个奇妙的结果，那就是和刘青关系的进一步亲近。赵天宠——一个女孩登场了，她是于滨的同班同学，文气漂亮，一直暗恋于滨。她从来没有参加过乐队，对音乐没有任何过多的兴趣。她敏感，做作，说话拐弯，天真大胆。她好像是硬塞进李憧生活的一个人物，但却见证了李憧内心最最浪漫的日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刘青与赵天宠粘在一起，掰也掰不开了。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好久没在一起的刘青主动来找李憧了，她不是一个人，她带着赵天宠，而且是直接来李憧家里玩——这可非同一般了。以前，刘青也曾多次来过李憧家，但那只是来取东西，或送东西，或顺路坐坐，或和其它同学一起来拜访。总之，时间都不长，最多十几分钟。可是这次。刘青和赵天宠未经预告，突然光顾，敲门便进，坐下就聊，半天不走，非常高兴。纪录被打破了，远远打破了——刘青在李憧的钢琴前笑啊，说啊，还主动要可乐喝。李憧有些迷糊了，他美坏啦。他一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因素改变了一切，仿佛过去的蒙胧都烟消云散了。赵天宠——第一次来李憧家，就像来过一万次似的。刘青——和她那么协调，默契，简直像亲姐妹。她们不在一个班，她们以前不熟啊——怎么一个多月的复习考试以后，就建立了如此亲密的交情啊？李憧并不懂，闺密之交，几秒就够了，没道理可讲的。藕荷仙子的好朋友，当然也是李憧的好朋友，就是这关系来得太快了。
砰，砰，砰，有人敲门。
李憧起身开门，赵天宠坐在沙发上，很有把握地说：“于滨来了。”
李憧很诧异！门开了，真是于滨。
于是，四人组合形成了——李憧、刘青、于滨和赵天宠。于是，浪漫的暑假开始了。
罗曼罗兰把人生描绘成一条河流，从涓涓小溪到急流险滩，经过高山峻岭，飞流瀑布，直到宽阔的下游河道，最后奔向辽阔的大海。生命经历磨难，经历考验，但不会停下脚步。现在，李憧内心就像湍急的河水一下子涌入平静的湖泊，突然变得无比安详，无比幸福。一切往日的躁动全部消失了，生活那么美好，心情那般恬静，什么乐队、什么往事、什么学业、什么名次、什么成功失败、什么期待渴望，一切一切全都溶化了。世界那么宁静，湖水那么清澈，没有感觉，没有苦恼，没有目标，没有动力。蓝天白云，阳光灿烂……等一下，这不是湖泊，这是一座水库，在缓慢平静的水面下，所有力量都安睡了。直到有那么一刻，大坝开闸，一泻千里，所有蓄积的力量瞬间释放，生活才经历更加猛烈的撞击与考验。但在那一刻到来之前，只有平静，只有美好，只有和谐。
李憧、刘青、于滨和赵天宠组成的四人小组，是优美舒缓的四重奏，是微妙亲密的浪漫曲，是没有什么激烈冲突的甜蜜时光。暧昧的关系，纯洁的交往，亲密自然，温柔舒畅。这样的组合在许多少男少女的青春记忆中非常普遍，它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既不逾越雷池，又能充分体验浪漫的温馨，体验比普通友谊大许多的情感要求。这是一种安全的“恋爱”，一种完全阳光的“模拟爱情”。他们本人也许并不清楚，也许并不能仔细分辨，但他们享受这种和谐的友爱，这种从未体验的纯情。他们四个人本身是好学生的代表，是一贯令人羡慕的化身，是优越与自负的个体，是前途美好的少年。他们彼此寄托，彼此关怀，趣味相投，心心相印，没有矛盾，没有烦心，真情流露，互为知音，那么轻松，那么真诚，今生难忘——这美好的光阴！
郭庆放暑假以后就再也找不到李憧了，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有一天李文红去他家，告诉他王博英在筹划初中老同学聚会，让他通知李憧。
“他很忙！”郭庆说。
“他不来找你吗？”
“不来了。”
“那你找他呀。”
“总不在家。”
“忙啥啊？”
“嘿嘿，孩子大了，谁清楚啊。”
红五月学校合唱团再次荣获一等奖，这次水晶竖琴奖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很简朴的奖状，还有数目可观的奖金。马老师很高兴，他为能拥有高水平的好学生而自豪。他把奖状精心装饰在镜框中，悬挂在音乐教室的显著位置，还发给乐队每一位参加队员一份纪念奖品——一本精装日记本。李憧这几年已经从马老师那里领到不下五六本这样的日记本了，每一次规格档次都有提升。好像马老师特别偏爱这样的礼物，在当年这也的确是很贵重的奖励了。李憧此时完全不把荣誉当成多了不起的事情，他的注意力完全在“四重奏”的身上，暑假乐队排练计划都彻底取消了，表面原因是人员不齐，而事实上李憧此刻的兴趣也不是很大了。没有排练，除了每周一次的钢琴课，他几乎要忘记自己对音乐的追求了。郭庆和刘小梅随金帆乐团假期去外地演出，这样的消息也没有过分刺激他的神经了，他只是稍微、稍稍微微地有那么一点羡慕和妒忌，很快就抛到脑后了。白山岐的乐器商店开张了，他废了好大力气，三顾茅庐才找到李憧，本以为对方兴趣很大，但李憧只是礼节性地表示祝贺，没有很兴奋，很感兴趣的表示。
“我这里有电子琴，很多型号。”白队长说。
“噢，真好，哪天有空我去看看。”
“明天就来吧，我等你。”
“明天，看看吧，可能没空。”
“那你哪天有空啊？”
“也许后天吧。”
“好，你一定来。”
“行。”
赵天宠家有一台录像机！这在当时绝对是很新鲜很时髦的东西。于是，刘青、李憧和于滨成天泡在她家里看外国电影和电视连续剧，大开了眼界。赵天宠父母都是某出版社的高层领导，因此家里很宽敞，电器很高档。李憧印象深刻的新奇玩意非常多，比如一只无线麦克风，利用收音机调频波段接收信号，可以在方圆五十米内使用。这真是好棒的玩具，四个人开心地玩了一上午，楼上楼下地做试验。还有许多从国外带回来的唱片，有交响乐，也有流行歌曲。赵天宠给他们介绍自己喜欢的一首歌，名叫《心之全蚀》，是英国女歌手的作品，嗓音好沙哑，旋律疯狂。李憧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音乐，他很震撼，也有些不大适应。刘青却非常喜欢，她的口味似乎要更现代一些；至于于滨，他感觉一般，没有太多留意。李憧一直认为流行音乐都是很俗的东西，赵天宠连高音谱号和低音谱号的区别都不清楚，哪里会懂音乐。可是随着时光流逝，《心之全蚀》的旋律越来越深入他的内心，使他为之刺痛的神经一次次震动，留下抹不去的伤痛。
刘青提供了数量可观的演出票，芭蕾、歌剧、交响乐、话剧、电影，甚至还有马戏！四个人开开心心地出席各种演出场所，充分享受高雅艺术的熏陶。哦，有个当团长的爸爸真好啊！那些年，艺术演出的门票还很便宜，而且总是不能坐满场，所以才能让他们这样轻松自由。有几次他们走进剧场，才发觉今晚演出的节目已经看过了，于是只得又看了第二遍，感觉实在滑稽。
赵天宠特能说，她总是出主意的人。李憧完全失去了当指挥的权威，面对三个都小他两岁的弟弟妹妹，他显得很大度，很负责，很体贴，很周到。每次晚间看完节目走出剧院，李憧最关心的是安全问题。他总是坚持把三个小孩依次送回家（幸好他们的住址在一条路线上），自己才最后回家。到后来，这成了一项很重要的任务让他放心不下，非要看到最后一名成员安全上楼他才松口气。至于上车抢座、主动买车票、提醒过马路看车、注意他们的书包衣服零零碎碎的物品安全等等杂七杂八的具体事物，这些李憧都要操心——嗨，谁让他是大哥呢。
最近几天，他们看了一部好长的美国连续剧，名叫《荆棘鸟》，花了三天时间才看完。两个女孩哭得很厉害，于滨也很感动。李憧虽说没有那么感情投入，倒也十分欣赏整个剧情的感染力。他尤其喜欢里面的音乐，那三拍子舞曲，空旷的吉他音色，还有远方传来的圆号声，悲壮动人。剧中有许多舞会的镜头和情节，于是赵天宠突发奇想，大家一起练习跳舞吧。不是呆板的集体舞，是华尔兹，是交际舞，男生女生抱在一起，音乐声声，随节奏起舞，多浪漫，多刺激啊！赵天宠家宽敞的客厅木地板正好可以做场地。于是说跳就跳，不会没关系，瞎跳，看着录像模仿着跳。李憧抱着刘青，于滨抱着赵天宠，他们快活开心，连午饭都忘记吃了……李憧很认真地去书店买来《交际舞教程》，于是大家有了理论根据，学得更加起劲了。这本书有些麻烦，显然让任何一位的父母发现都不大好，因此李憧按照赵天宠的建议撕去书皮，套上新包装，伪装成《习题集》，由李憧负责携带。“四重奏”越玩越开心，他们不顾盛夏酷暑，在三台大功率风扇的吹动下，认真跳舞，一点也不怕热。
再后来，于滨提出，可以玩扑克牌，他们尝试了几次，感觉一般。于是赵天宠又出主意，干脆玩麻将吧。刘青听了眼睛都睁圆了，这样是不是不大好啊？管它好不好，开心就行。李憧本来就会打麻将，赵天宠也会，于滨一教就会，刘青上手最慢，但也很快熟练了……于是，在轻松的钢琴曲中，四个人（有三名三好生）围在麻将桌前，吃吃碰碰，推倒提拉，好痛快，好上瘾！他们不玩钱，输嬴不计算，就为感受麻将牌哗啦啦的响声。这是如此鲜活的体验，完全不顾平日的良好习惯，完全自由自在。
“这是什么曲子啊？”李憧刚和一把牌，他高兴地问。
“什么啊？”赵天宠说。
“就是现在放的，钢琴曲。”
“是啊，很美。”刘青也说。
“噢，是新拿来的唱片，叫，叫什么来着……”
“大点声吧。”于滨码好牌，伸了个懒腰，笑着说。
赵天宠跑过去把音响音量开大，顺便把唱片封面递给李憧。只见这张法文原版唱片上有位英俊的钢琴王子，李憧不懂法文，但勉强认得钢琴家的名字，应该拼读成——“克莱德曼”。
7月24日，星期三，“四重奏”一起到远郊怀柔水库游玩，他们划船、游泳、野炊，愉快地度过了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
他们乘坐早晨6点33分的555次列车出发，车厢很空，运行准点。围坐车窗前，感觉好新鲜。于滨生平第一次坐火车；刘青上次坐还是三岁时的事。列车远离市区，在晨光熹微中穿行在碧绿的原野，打破了早晨的宁静，迎着朝阳向前。
8点10分，列车到达怀柔站。走出站台，很快来到县城主干道上。他们有说有笑，沿着大马路一直走，穿过闹市，来到水库旁。眼前出现一片广大的水域，青山环绕，美丽如画，大坝像条白色带子横卧南面。水库平静如玉，就像整块翡翠，又像一面镜子，白云朵朵，水天相映。一座小岛，一道朝阳，宁静幽深，令人沉醉。
他们租了一叶小船，向湖中划去。于滨坐船头，刘青和赵天宠坐船尾，李憧在中间很专业地划着船浆。离岸远行，自由飘荡，湖面微风清凉，细细的水波几乎感觉不到一丝波浪。岸上的人声渐渐消失，四周如此安静，只有哗哗的水流对应有节奏的船浆。好美妙啊，好舒心耶！
刘青穿着蓝白相间的短袖衬衫，淡紫色长裤，一双白色旅游鞋。她今天梳着两条辫子，微笑的面庞依旧白白的，嫩嫩的，美得让人心颤。赵天宠则穿件淡绿色上衣和深绿色裙子，脚上是黑色凉鞋。她一头短发，，戴着浅灰色发卡，显得很有朝气。于滨和李憧都是白色背心加蓝色短裤，光脚褐色凉鞋，典型的学生打扮。
李憧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两个女孩，是否会游泳？赵天宠立刻点点头，她自我介绍曾参加过学校游泳队，自由泳比赛得过亚军。李憧很赞赏地点点头，他接着问刘青，小姑娘笑着摇摇头，她不会游，落水肯定会沉底。李憧于是担心起来，他警告各位，水库的水特别深，存在危险，一定当心。李憧和于滨游泳都很出色，他们俩经常一起去游泳场玩，因此不用担心。现在，三个人保护一个，刘青感觉很踏实。
他们开始玩猜词游戏，这是于滨的主意，规则是两人一组，一方想好一个词，另一方提出问题，回答时把设定词的每个字放进答话中，每句话一个字。
李憧于滨商量了一个词“一鼓作气”。
“四个字，提问吧。”于滨说。
“你喜欢吃桃吗？”刘青问。
“我一听到桃子就难过。”李憧回答。
“你父亲最近好吗？”赵天宠问。
“我爸是个古怪的老头。”于滨回答。（笑声）
“怀柔水库远吗？”刘青问。
“坐（作）火车大约两个小时能到。”李憧说。
“水库有小岛吗？”赵天宠问。
“这个，这个……”于滨苦思“气”字和小岛的联系，“神仙抛弃（气）的珍珠变成了小岛！”
“对对！哈，你们猜吧。”李憧很高兴伙伴想出了答案。
“一鼓作气！”赵天宠很轻松地得出正确结果，让两个才子很惊讶，也很服气。
他们就这样做着智利游戏，不时大声笑着。猜词游戏经常会变出许多啼笑皆非的问答，非常有意思。比赛结果证明女孩的反应比男孩快很多，她们几乎没有失手的时候，对此李憧甘拜下风。
一叶小舟，在绿色湖面划开一条水纹，向前驶去。这里的景色如此美丽，整个山水仿佛都是属于他们的。在青山的背景下，最心爱的女孩，就在面前。李憧凝望着藕荷仙子，和她面对面，多么近啊！多么好啊！看不够她的笑脸，听不够她的声音，爱不够她的表情……哦！这醉人的美丽，尽情地欣赏吧，时间有得是，幸福把心充满了。她的每一个细小动作都那么感人，都那么优美。看，迷人的双眼闪闪的、靡靡的、柔柔的、弯弯的、甜甜的……简直能把人的灵魂分解掉。真的，语言无法描绘藕荷仙子的美丽，那不是人间可以轻易看到的容貌，那是永生萦绕心头的画面——最最动人的容颜！
中午，四个人登上小岛，在大树下野餐。他们的食品有面包、香肠、水果、奶酪、花生、瓜子、软饮料和啤酒。男孩子胃口很好，狼吞虎咽；女孩子细嚼慢咽，边吃边聊。
吃饱喝足，于滨迫不及待下水游泳，于是李憧和他去换衣服。天空有一层薄云，部分阻挡了烈日的照射。赵天宠在两位男孩下水之后也很快加入其中，岸边柳树下只有刘青坐在那里，还有那只小船，组成一幅美妙的风景画。
水不凉，很舒服，很清澈。三个人在岸边来回游着，四周没有其它人。李憧突然想起童话故事中的情节，眼前的小岛，多像书中的描写啊。那岸边小船就是海盗船，那美丽的藕荷仙子就是海的女儿……这是神秘岛，或是仙女岛，或是藕荷岛，或是美人岛……
“于滨，咱们游到大坝去！”李憧说。
“啊？！别逗了！太远了。”
“没问题！”
“要去你自己去，要游你自己游。”
“OK!”
于是李憧开始横渡水库，开始漫长征途。于滨和赵天宠很吃惊，没想到李憧真的发疯了。他们急忙上岸，收拾东西，和刘青一起赶快上船，于滨划浆，小船追了上去。
“我能游到吗？”李憧自问。
他划动双臂，蹬双脚，向前游着。面前水库那么宽阔，仿佛蕴涵无穷力量。它包围着李憧——他的头时而潜入它的怀中，时而探出它的表层……李憧只感觉到清凉的水温和划水的声音，还有蓝天、白云、绿色的梦、白色的光……此时此刻，李憧心中涌出许多感情，他仿佛不是在水库中游泳，而是在人生的旅途上奋然前行。望着前方，目的地那么遥远，好像根本无法靠近。此刻的心，那么自由，那样欢畅，就像展翅的雄鹰！阳光明媚，照耀光明的前途，晶莹的水珠像眼泪在脸上滑过。哦！一定要坚持，一定要胜利，爱人在身后，鼓舞着少年的勇气。
“你累不累？”于滨喊到。
“不累！”李憧回答。
刘青和赵天宠很担心地看着固执莽撞的少年，他好像中了魔法，要不就是吃多了，要不就是想逞能冒险，要不就是疯了……
“看来他真的要游到大坝去。”赵天宠说。
“他可以的！没问题。”刘青说。
超越自我，这种感受不是经常会发生的。李憧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在坚持，他努力游向大坝，距离大大超过以往的极限。这是一种简单明了的奋斗，具有英雄般的气魄与豪情。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他在展示，他在用行动证明着一切，他在向最爱的人儿传递一种信息，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他的意志，他的力量。不管别人怎么理解，目标实现就是成功。于滨划船，紧随其后，整个过程很漫长，很危险。大约一个小时的连续游泳，大坝由一条白色带子逐渐变大变高，现在已近在眼前。李憧就要成功了，小船上的伙伴开始为他喊加油。最后一百米，最后五十米，最后十米，啊，到了，成功了，安全了。李憧爬上大坝边的白色基石，他身体虚弱，体力耗尽，但内心欢乐，豪情万丈。他站起来，冲同伴们招招手，想说话，却无力出声了。于是坐下来，喘气休养，让快速跳跃的脉搏逐渐平息。
藕荷仙子静静地看着李憧，她的表情有些感动，有些担心，也有些欣喜。然后，她向胜利者送上夸张的飞吻，用手按在不断起伏的胸口，好像她的心就要跳出来了。李憧知道仙子又在耍花招了，但他仍很激动，真想过去抱抱她，给她最深情的吻。
“很有劲儿嘛。”赵天宠夸道。
“好体力。”于滨说。
刘青笑着竖起大姆指，没有说话。
李憧休息了几分钟，感觉一切正常，体力恢复。他跳上船，喝了些水，气色好极了。于是他们又开始漫游平静的湖面，中途遇到皮划艇运动员飞快地从附近驶过，像一阵风转眼就跑远了。
“他们的船真不错。”李憧说。
“是啊，好像燕子飞过。”赵天宠说。
“连声音都没有。”刘青说。
“我喜欢。”于滨说。
回城的火车更加空荡，车厢里就他们四个人。天黑了，开心的孩子们还在不停地说笑，他们的快乐是无法形容的。
“接着猜词吧。”李憧提议。
“好啊，好啊。”
这次刘青李憧一头，于滨天宠一组。刘青在李憧耳边悄悄说：“可口可乐。”
“四个字！”李憧大声宣布。
“路灯亮吗？”于滨问。
“路灯可亮啦。”刘青回答。
“你俩感觉怎样？”赵天宠问。
“我们口干舌燥。”李憧边说边吐舌头。
“火车快不快？”
“火车开得可快啦。”刘青笑着说。
“可口可乐！”赵天宠太聪明了，她不用最后一句问话就猜出了答案。
于滨在欢呼；赵天宠得意万分；刘青突然抓住李憧手臂，使劲摇晃；李憧说她想的词太简单了。藕荷仙子顺势不再松手，她紧紧挽住李憧，好像不经意，其实是故意。他们继续游戏，旅途如此甜蜜。李憧和刘青依偎在一起，有那么一会儿简直就像一对恋人。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他用手搂住仙子的肩膀。
“喂，你们可要注意影响啊。”赵天宠抗议了。
“我喜欢，管不着，管不着。”刘青任性开心地说。
李憧以为在梦中，他小心地配合着仙子的依靠，希望这一刻永远不要结束。于滨有些害羞，他看了看身边的赵天宠，傻傻一笑，把对方逗得笑出了眼泪。
“傻样，你也抱抱我吧。”赵天宠对于滨说。
“这，这，太热了。”
于是所有人都笑弯了腰，刘青笑得都咳嗽起来。李憧轻轻地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背，然后坐好坐直。仙子看了看她，恢复了常态。他们开始打扑克，一直玩到列车到站。
李憧把三个人安全送回家，他最后一个人在街道上慢慢走着。他的心是如此甜蜜，脸旁还有藕荷仙子的发香……那可爱的人啊，令人神驰心荡。
哦，美好的恋情，美好的时光，陶醉的一幕，永生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