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白萧桓往前踏了一步,嘴中喊道。
莫松客望着白萧桓的侧脸,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苦涩,他道:“我不答应。”
两位长老闻言脸色微微一沉,已有愠色,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莫松客要如此坚持。
莫说白萧桓不会有生命危险,即便他真的牺牲在此,那也是死得其所。
白萧桓明白两位长老心中所想,也很感动邋遢道士极力维护自己,但他更清楚,如今的邋遢道士仍然没有脱离幻剑山,他自己也是幻剑山的弟子,无论如何幻剑山的利益总该放在首位。
白萧桓明白,邋遢道士的心里极为煎熬,多年前就对门内俗务生出倦怠之心,不然他也不会消极应对。
白萧桓不知道,这一次邋遢道士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抵挡叶星寒,但他却更坚定一点,那就是作为徒弟,他得试着缓解缓解邋遢道士的压力。
沉吟半晌,白萧桓忽然在莫松客的耳边轻声道:“老道士,你既然不来看我打擂,那我在这和姓叶的过几招给你看看,这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看你之后要如何感谢我。”
他说完也不看莫松客的表情,便上前几步道:“三招一过就从幻剑山退走,并且今后不再打阵眼的主意,此话当真?”
叶星寒望着白萧桓,语气不冷不热地含笑道:“本座一生从不食言。”
白萧桓心中思量了一番,他认为自己在归真境手下走过三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只不过到头来可能还要邋遢道士救自己。
同时,白萧桓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和归真境有着怎样的差距,叶星寒提出这这个要求,究竟有什么阴谋?
难倒只是想单纯的杀了自己泄愤?
这不符合常理,一个北魏国师堂堂归真境的人物,断然没有理由为难一个还在基础二境的小弟子。
即使他再痛恨莫松客,这也不该是如此人物该有的行事风格。
只要坚持三招,我便能缓解邋遢道士的压力,
叶星寒望着沉吟不语的白萧桓冷笑一声,道:“本座是代你师父指点你几招,尽管放开手脚。”
白萧桓吸了口气,已将蝉渊剑握在手中,道:“既然如此,请国师赐教。”
不知为何,莫松客拿着酒壶的手有些微微颤抖,他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叶星寒伤害白萧桓一根汗毛。
既然是三招,白萧桓知道必须要先攻。
只要攻出一招,便只剩下两招。
动如狡兔,疾行如风。
白萧桓手中的蝉渊如夜月下清洌的潭水,又仿佛一夜西凉后挂满枝头的秋霜。
这是快逾惊雷的一剑,若果说世上只有一个人能在基础二境使出这样的一剑,那一定只能是白萧桓。
不过,他的对手是叶星寒。
叶星寒,北魏国师,已是归真之境的绝世大能,这样惊艳绝伦的一剑于他来说,只是换来一个冷笑。
他的右手凝掌成爪,不以为意地迎上白萧桓这一剑。
蝉渊剑刺得仿佛不是人的手掌,而是铜墙铁壁。他仗剑以回震之力当胸削下,这一击顺势而为,可谓浑然天成。
叶星寒嘴中一声冷哼:“第一招。”话音未落,他握爪的右手徒然爆发出一股滔天气势,剑光与手掌交相辉映,发出一串的噼啪响声,如刀剑相击,声震两耳。
白萧桓感觉剑尖所及之处,犹如一片汪洋大海,自己不能窥其一角,才知道自己仍旧低估了归真高手的神通。
只有面对面的对上,白萧桓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差距和他有多大。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颗树下的蚂蚁,而叶星寒就是树边那个看着蚂蚁的人类,他如果心烦,可以随时踩死上百只蚂蚁。
蝉渊剑忽然发出一声剑鸣,因为它的剑身此刻被叶星寒捏在手中,正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着。
白萧桓丹田内真气猛提,剑身再度弯曲了三分,却又极有韧性的扭了回来,脱离出叶星寒掌控。
他正欲再度出剑,却感受到了叶星寒浩瀚如海的气势,正化作一股剧烈的无形罡风将自己锁定。
刹那间,白萧桓周身空间仿佛成为一个囚牢,他感到自己身边的一切正在被挤压扭曲。
“第二招”叶星寒此时的话语在他听来就像来自遥远的天际,但在耳边却又无比真实。
白萧桓看见叶星寒一直手掌抓向自己的咽喉,几乎实质的真元将自己完全笼罩其中,仿若见血封喉的利器
他觉得全身细胞血管都处于游离的状态,每一根神经都能深切体会到那种心悸不寒而栗的感觉。
只是一抬眼的功夫,在白萧桓看来犹如一个世纪。
这,就是归真境的无上威压。
白萧桓双眼有些朦胧,他看着叶星寒哪只渐渐靠近自己的手掌,觉得有些苦涩,也有些惆怅。
“够了。”莫松客一声大喝,身躯向叶星寒弹了出去。
剑台之上,第三轮的比试正如火如荼,而有一个擂台却显得格外特别,因为在这个擂台上,只有一个人。
这人年纪在二十左右,一袭黑衣,正是幻剑门落剑峰年轻弟子的第一人长孙孤剑。
擂台之下,幻剑门弟子占了绝大多数,当然也有见识了昨日白萧桓惊天剑技的其它山门弟子。
白萧桓自昨日打败甄凝之后,已经成了千秋榜前十炙手可热的人物,许多弟子等在这个擂台之前,也是为了要看他这样一匹黑马最终能够走多久。
而这一次,他的对手恰好是同门师兄,这也是众多弟子热议的一个话题。
尤其在幻剑门,自从白萧桓打败甄凝,他在幻剑门中已取得了与往日不同的声望,当然,争论长孙孤剑和白萧桓谁更强也是当前的一大热题,就数落剑峰和别峰弟子争得最厉害。
总体来说,门中弟子认为白萧桓强于长孙孤剑的还是少数,毕竟长孙孤剑成名已久,一身修为只在连仲安之下。
此刻,擂台边上那位头戴纶巾的仲裁老者有些不耐烦起来,冲台下人群边上的余萧辰道:“一刻已过,白萧桓若再不出现,将视为自动放弃比赛资格。”
此言一出,台下众多看热闹的弟子哗然起来,纷纷猜测白萧桓今日为何比而不战。
难倒是认输了?队友是自己的同门师兄所以就避而不战?
台下一时之间声浪阵阵,围观的弟子们都在窃窃私语。
余萧辰心中亦极为焦急,但他知道师弟向来分得清轻重缓急,这般重要的打擂他怎么会耽搁呢?
莫非他被什么事情缠着脱不出身?
是的一定是这样,师弟正在某个地方,被什么事情给缠住脱不开身,不然他绝对不会临时走开。
“请长老再宽限一刻时间,师弟他稍后自会赶到。”余萧辰朝那头戴纶巾的仲裁老者行礼道。
“念你荡剑峰名额有限,再宽限一刻,到时便不再留情。”
琉璃亭,已经有一些掌门和宗主注意到了那个擂台之上的异样,待到纷纷弄明白发生什么事情后,都有些诧异,于是有些耐不住好奇的掌门已经开始想云松鹤询问情况了。还没得到云松鹤的回答,一片讨论的声音已经在琉璃亭响起。
“云掌门,白萧桓难道就此放弃?”
“云掌门,那白萧桓基础二境竟能练成贵派绝技,为何如此草率就放弃千秋会?”
“莫非是同门师兄,他自知不敌索性成人之美,也省的自己难堪?”
“此子识得进退,倒真为可造之才。”
“若真是如此,本宗主确还看不上他了,修道一途本就如逆水行舟,未战认输,如何能得窥天道?”
霎时,琉璃亭内各种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难以让人相信这里在座的都是南晋众精英道门的掌权者。
若非白萧桓昨日带给他们的震惊过于巨大,他们也不会关心在千秋会上的某一个弟子,除非是自己的弟子。
而像白萧桓这样引得众多掌门宗主议论纷纷的,千秋会历来自然不止他一个,但修为在基础二境的,却还没有过。
唯独没有开口说话的只有李淮阴和灵矶子,然后便是云松鹤本人和幻剑山的几位峰主。
云松鹤眉头微皱,因为他也不知道白萧桓为何迟迟不见人影,照理说那小子为求光大荡剑峰一脉,早已蓄谋多日,落剑峰向来对荡剑峰的弟子颇有敌意,他更没有道理不来。
他忽然朝着洗剑潭的方向凝眸望了一眼,脸上浮现出茫然的神色,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水曼姿此刻正站在荡剑峰上清雅院子的门口,她脸上满是思索的神情。
那个家伙竟然不在这里。
余师兄说他有事回来,他却不在这里,难倒他要避而不战?
可是,他答应过自己要尽力而为,昨日能击败实力强悍的甄凝,今天又怎么会惧怕长孙孤剑,这根本不符合他的性子,除非他之前的表现都是装出来的。
水曼姿很快否定了自己这个想法,她与白萧桓相处多日,她很清楚白萧桓的性情,至少他对自己从不造作。
那么,他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会不见人影?她螓首微仰,起身往山门走去,她决定去问问山门的守卫弟子,可有见过白萧桓下山。
白萧桓的意识处于将要模糊的一个状态,但他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触感,还有叶星寒那抓向自己咽喉的那一爪。
甚至,他清晰地听到了邋遢道士那一句怒喝。
他心中有些自嘲,自己和别人的差距实在太大,为何还要自不量力?对局势做了错误的估计,就得承担相应的后果。或许这位国师大人真是只是要杀了自己泄愤。
某一个瞬间,他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最坏的结果,在这样的情形下,他知道自己来不及有任何动作,也不明白为什么心里的念头转过了无数个。
就在这时,他感觉身体一窒,丹田之内那两股阴寒二气再次狂暴的涌了出来。
确切的说,应该是体内的先天寒气,它正以一种铺天盖地的气势冲出白萧桓的丹田。
在这一刻,它包裹之下的那股火热气息“焚烬九天”,可怜的就如巍峨青山下的山包。
白萧桓先前感受到归真境如利器一般的实质真元,甚至不能及得得上体内阴寒气息之万一。
这股寒冷的气息似乎被什么给激怒,正处于暴走状态。白萧桓此刻的身躯就如同一个容器,他体内的先天寒气好似满则溢的清水,以奔腾的速度倾泻而出。
在场诸人只觉一股彻入骨髓的寒气侵袭而来,洗剑潭中温热的池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冰。
这股先天寒气不止寒冷刺骨,更是狂躁异常,与莫松客和叶星寒的归真真元一碰,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
先后两声巨响,是两股真元和白萧桓体内的先天寒气碰撞发出的撕裂空间之声。
好厉害的先天寒气,竟然硬撼两个归真大能的真元不落下风,甚至丝毫没有颓废之势。
莫松客和叶星寒各自退出几步,眼中都流露出不同程度的惊骇。
莫松客没有想到,白萧桓身上的先天寒气竟然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能量,他很清楚自己刚才冲过去力道,同样他也了解叶星寒的修为,叶星寒那一击竟然也被这股气息反震而去。
这究竟是怎样的先天寒气?此时,莫松客心里已经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他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多年的疑惑似乎终于解开了。
他肯定这根本不是一般的先天寒疾,而是一种天赋神通,甚至是一种血脉相承的能力,因为当年在他心爱的女人身上,也有这种能力。
莫松客神情变了,在他脸上很多年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神情,他望着白萧桓,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