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左相还想说什么,络羽帝却揉了揉眉心,抬手示意他闭嘴。左相无奈,只得呐呐地退回了原位。
众人见左相在络羽帝那儿吃了瘪,也没人想自讨没趣了,估摸着右相大概因为上次抄佛经抄的心有余悸,这一次是不会碍着倾离殿下了。纷纷都各有心思,但都估计,凤倾离封太女一事是铁板订钉了。但是,突然又有人开口——
“臣以为,皇上若只是贸贸然封公主殿下为太女,无法令百姓信服。”沉默了许久的右相,终于出声。他这一出声,却又是给络羽帝指出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络羽帝点点头,“那爱卿有何好想法吗?”
“皇上何不让公主自己思考,也好考验考验这位未来太女的本事如何。”此言一出,又是一阵哗然。络羽帝叹了口气,抬了抬手,“依你。”
天色将暗的时候,早间朝堂上的论事由络羽帝遣人告知了凤倾离,并让她不用担心,尽力就好。
凤倾离听到时,依旧是冷笑,早间朝堂的事情,她的密探早就回报了。右相给她出了个题,她毫不客气的接下就是。她原本有些看不懂右相心思,如今却能猜了个七八分,右相虽是她母亲凤安歌旧幕,却无法相信如今的她可以有吞并天下的本事,若她这个新主是个草包,没有能力,那么他自然也不会为她效忠。如今这一步,只是个小小的测试罢了。
夕阳西下,昏黄的颜色透过窗棂照在她的脸上,她看着外面似火的枫叶,嘴角绽放了一抹残酷的笑意。络羽帝叫她尽力,她怎能让这些人失望呢?
尘风看着凤倾离的笑意,感觉背后凉风阵阵。小姐每次这样笑,都是做了什么决定,然后就有人遭殃了,比如上次跟皇后谈判后……
她抖了一抖,凤倾离突然看了过来,斜睥着她,“我的小丫头,对于络羽帝给我出的难题,你有何见解吗?”她向来有意无意的就会拨点尘风,有时遇到问题先考考小姑娘,也是她拨点小姑娘的方式之一。
尘风低头,若有所思,半晌复又抬头,眼中有一抹认真,“古有鸠摩罗什大师于凉州开仓放粮,以其一己之力,倾其所有,获民心千万。亦有李密破兴洛仓,开仓放粮,瓦岗军声势大振。尘风以为……开仓放粮似乎是得民心的良方。”
凤倾离点头,不置可否,“你说的不错,但此法用在此时,效用却不佳。此时并无大饥荒,百姓无需接济,此其一;其二,我这是夺太女之位,光有百姓的民心还不够,还要能说服众朝臣。此法用在此时,不当。”
尘风一双远山眉微微皱起,懊恼道,“那小姐打算如何?”
她微微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安城时遇到的百姓喊冤,安城主却充耳不闻之事?”
“记得,”尘风心中不知凤倾离想说什么,只点点头,“小姐当时煞是不忿,差点子就把自己也害死在那个案子上,尘风怎会忘记。便是现在想起,我都心有余悸。”
那时安城主孙啸瑜与其手下勾结贪污,乱收税款,百姓受苦。最后没法子,每一日只要有人来喊冤,孙啸瑜便下令剥衣削皮倒挂至城门口。其行止甚是残忍。
凤倾离突然邪魅一笑,眼中笑意浓浓,玩味地道,“嘿嘿,小尘风,你担心的是你的朝华吧。啊?”她最后一个啊字还提了个音,暧昧感十足,小丫头被逗得羞涩,撇过头就想转移话题,“安城主跟这次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百姓最恨的是什么?官员不够清廉,压榨他们。所以此次,我们就要从为官,为君着手。若皇帝对我另眼相看,百姓民心一意,这件事也就成了大半了。”说完,她长长的呼了口气,尘风却还是一副迷糊的样子,她轻轻一笑,直起了身子,拍拍尘风的手。“好啦,不用担心我了。我倒是更担心你和朝华,你们俩最近怎么回事?几乎都属于不同时出现状态。怎么看你都像在躲着他,他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吵架了?要不……我帮你去说说?”
不提还好,一提朝华最近的样子,她的脸色白了白,眼神闪躲,不敢看凤倾离。
她这副模样,更是惹人发疑。凤倾离挑眉,尘风却低头,喏喏地,“我们都没有好过,怎么能算吵架呢。我们,连朋友也算不上的……”语气中,掩不住的落寞,随即她又赶忙抬头,“小姐,你……你不要去问朝华,拜托你!”
她的脸上浮现少有的倔强,凤倾离的脸色松了松,看了她半晌,无奈的松了口气,“好了,随便你们了。将来后悔了,可别来找我哭。”
尘风又低头,“不会的……”
凤倾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没说话,却恍若无意地朝她身后阴暗的某处投去了目光,满意地看到了某男满目愤然,双手在袖中紧扣的模样。
她暗自叹息。哎,真是的,这俩娃,真糟心。
——————————俺是郁闷的朝华的分界线——————————
宸宫的公主殿下近来关了殿门,不予人打扰,这是皇宫人人皆知的。
就连络羽帝想进去瞧瞧,都被公主殿下的婢女婉言推了出来,遑论是其他什么人了。
那么我们敬爱的公主殿下最近都在做什么呢?回答就是——
没人知道。
尘风坐在走廊上,一个人痴痴望着对面的荷塘。如今已是深秋,荷花早已凋零,只有荷花的莲子还高高的挺立着。一片阴影突然投下,她下意识的抬头,看见了面无表情的朝华。
“你……”她有些愣怔,下意识地就向后退了退。
无端端突然看到了他眼中的怒火,她莫名。朝华长臂一伸,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这俩人毕竟都是练过武的,且还不差,尘风下意识一掌便招呼了过去。顷刻间,两人竟动起手来。
然后就展开了如下的对话——
“死朝华,你让让我会死啊!”
“你为什么打我?”
“那你前两天为什么凶我!还说我不是你朋友!”
“我……”他这方气焰瞬间小了下去。
归根究底这俩人为毛线吵架,就是因为前两天主子来信时,出了点小岔子。送信的人被主子的敌人跟踪了,朝华为了不让对方发现凤倾离的存在,于是引了对方错误的路线,但是被对方察觉,差点要了他的命。尘风见朝华太长时间不回来,便出来找,差点两个人一起丧命敌手。最后好不容易逃出来,朝华说尘风碍事……就是这样。
如此无聊的事情,居然两人闹了几天别扭。若是凤倾离知道此事真相,必定要笑死了……
平平淡淡的三天,转瞬即逝。
天气晴朗,一大早,宸宫的门便被踹开,只见梳妆整齐的女子,慵懒的伸了个懒腰,大笑起来,“哈哈,今日天气真好。真是一只黄鹂鸣翠柳,两行麋鹿上青天啊!”
“……”正在门口准备给凤倾离送早饭的尘风,听到自家小姐如此豪气万丈,脚下险些打滑,“小姐,那是‘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再说了,诗句哪有这么用的啊?”
凤倾离写了三日的文稿,如今正是一身轻松的时候,也不打算跟她计较,饿了好几顿的她坐下来便大快朵颐。
吃完早饭,她擦了擦手,道,“终于要开始办正事了。”
“小姐想如何?”尘风吩咐完宫人把碗筷收拾了,转身对凤倾离问道。
“你找个人,去让朝华传书给厉城和青城的青衣,让他们暗中鼓动百姓闹官府,势必要闹到震惊朝中。厉城刺史和青城刺史这些年做的孽可不少。”凤倾离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尘风翻了翻眼,小姐的笑是越发的像主子了。
“尘风,你为我梳妆一番,是到了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可怜的幽州刺史分割线————————
谦和殿,络羽帝手中执了一只杯盏,语气沉稳,听不出怒意,“张卿,你把方才所说之事,再给朕说一遍。”
那跪在下方的张佑有些哆嗦,怕络羽帝回因为他说的话而突增杀意,“回……回皇上。”络羽帝看不得他这副样子,一只杯盏直接便扔了下来,砸在了张佑额头上,“给朕大声说!”
络羽帝这一吼吓得张佑也立马提了声音喊了出来,“厉城刺史谋逆!青城刺史克扣百姓钱财,有勾结幽州刺史之疑!”
他的话,一字一句印在在场朝臣的耳中。众人震惊,厉城刺史是凉妃的父亲,青城刺史更是帝贵妃的弟弟。这两个人,都身份尊贵。如今此等消息传来,这让络羽帝如何抉择?
“朕往日果然是对他们太好了,朕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就要造反了!”络羽帝怒极,声音越发高扬。
几位朝臣战战兢兢,脑门的汗不断的往下流。右相顶着压力微微作揖, “皇上,事到如今,只能派朝中人前去将他们带回朝中,再行发落。”
“那依爱卿看,应派谁前去呢?”络羽帝静了静,冷哼一声,“你们这些朝臣,去了他们也未必肯听,身份不够,说不定到时还要折了朕的爱卿。”
朝臣去了不顶用,三皇子还未回京,如今还有谁能去?就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门外传来——
“父皇,儿臣愿前往青城幽城,为父皇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