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暑假对于陈久明来讲,过得是最充实的。
两个经历了生死考验的年轻人终于在北京相会了。叶敏在火车站接陈久明,一看到他从车上下来,不顾拥挤的人流,一边叫着“久明,久明!”一边就扑了过去。
陈久明看着奔跑过来的叶敏,情不自禁丢下手里的包,迎着她,将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叶敏流着幸福的眼泪,在陈久明的耳根喃喃道:“好想你呀!”陈久明也说:“我也想你呀!”他们的举动,惹得还不是很开放的人们投来各种各样的目光,有羡慕,有惊讶。看得叶敏不好意思了。她拉着陈久明:“走,我们都快成稀有动物了。”他们共同提着包,一人提着一边,快乐地朝车站外走去。
陈久明的爸爸妈妈早就在家里等着了,妈妈还做了好大一桌菜。一家人快乐地吃着。爸爸说:“我们一家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一边说,一边疼爱地给儿子挟菜。
“是呀,还是去年在一起吃过了。”妈妈也感叹地说着,她一边招呼叶敏吃菜,一边又道:“你们也老大不小了,久明这次回来,可要好好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了。”
陈久明朝叶敏做了一个鬼脸,叶敏的脸红了起来。
爸爸也说道:“是呀!是该考虑了。现在形势好起来了,我们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就抓紧时间办了吧!”
“可是,久明还没有调回北京呀!你们不是说等他调回北京后再说结婚的事情吗?”叶敏看着陈久明说道。
“从目前的情况看,久明调回北京是早晚的事儿。过去不是担心他调不回北京耽误你吗?”妈妈补充道。
“我没意见,你呢?”陈久明笑望着叶敏。
“我也没意见。”叶敏大方地回答道。过一会她看着成久明问:“你好久才能调回北京呀?”
陈久明思考了一会说道:“本来爸爸已经给我联系了几家学校,他们都答应接收我。可是,我想等我带的这个班明年毕业了才调回来。”
“为什么呀?今年明年不是一样吗?”叶敏不解地问。
“小敏,你不是在信里告诉我吗?邓小平同志也快出来工作了,形势一天比一天好。我总觉得以后的大学一定会恢复到我们那个时候,都要经过考试才能上。所以,这段时间我带的那个班,都在积极地准备着。你不知道,前几年拉下的功课太多了,很多家长都寄予了我很大的希望,我如果现在就走的话,他们的学业一定会受影响。还有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李虹,思想顽固得很,我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她的思想扭转过来。他爸爸一直对我很好,我答应过他,一定帮助李虹把思想转变到学习上来。你说,我现在能走吗?”
饭吃完了,妈妈制止着叶敏收拾桌子:“久明好不容易回来,家里的事情就不要管了,你们去好好聊一聊。”
“去吧,去吧!”爸爸也疼爱道。
陈久明拉着叶敏的手出门了。那个时候的北京人家,居住的房子都不宽敞,像陈久明的家算好的了,但就那么两小居室,所以年轻人谈恋爱都喜欢出门逛马路或者到公园。
七月初的北京,天气不算太热,可是两个年轻人的心却是火一样的热。陈久明和叶敏手拉着手,甜甜地笑望着叶敏。叶敏嗔笑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陈久明说:“就是好看。”他停了一会又道:“我在遥远的三江,听到你被抓进监狱,心里好为你担心,恨不得我为你去坐牢。”
“我也是。听说你因为我受牵连,我的心也在流血。”叶敏说着,眼圈也红了。
陈久明看叶敏的样子,忙说道:“好了,我们不去提那些伤感的事情了。现在不是雨过天晴了吗?”
叶敏破涕为笑了:“是啊。久明,你是没在北京,你要在北京啊,一样会去天安门广场的。你没看见那场面,许多人高声朗诵着悼念周总理的诗篇,诅咒着‘四人帮’的罪行!那真是诗的世界,花的海洋。‘四人帮’的走狗来抓人,大家根本就不怕。”叶敏充满着自豪。
陈久明说:“我要是在北京,我肯定同你一起并肩战斗。真羡慕你,又经历了一次血与火的考验。”
叶敏说:“久明,你也别后悔。听说中央马上就要召开十届三中全会了,邓小平的工作问题也要恢复了,你想,到那时我们都会有干不完的事情。”
“是啊,我们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吗?”陈久明的眼睛里饱含着期待。
叶敏柔情似水地挽着他,并把头靠在他的宽阔而厚实的肩上,柔柔地说道:“久明,我理解你放不下你那些学生。‘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同意阿姨的意见,我们把证领了吧,也好了却老人们的一番心意。”
陈久明把叶敏的手捏得更紧了:“小敏,这些年苦了你了。爸爸妈妈经常在信里表扬你,说你能干又乖巧。我在这里真诚的感谢你了。你放心,也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叶敏把头从肩膀上抬起来,有些生气地说:“你说得那么客气做什么?那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陈久明忙说道:“我不是客气,我是发自内心的。这些年要不是你,我哪能安心工作啊!”
说到工作,叶敏马上说道:“我知道你喜欢你那些学生,什么李虹、杨林、万芳芳、吴梅、王秀莲、赖永刚,哎呀,还有好多,我都背得出来了。”
“是啊,就是这些学生,给了我许多精神的鼓励,让我度过了那些难熬的岁月。”陈久明深情地说。
“哎,那个李虹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说,我也给你参谋参谋。”谈到陈久明的学生,叶敏也来劲了。
陈久明说道:“李虹这个人很特别,你说她是个好学生吧,她从来不把学习放在第一位,你说她是个差学生吧,她又积极要求上进。她的思想有些僵化,认定了学生专心学习就是修正主义的教育路线,还说她一定要捍卫毛主席的教育路线。你说,一个中学生学生,口气这么大,这不是钻牛角尖吗?我真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觉。”
叶敏说:“久明,你不要小看李虹这样的思想倾向,这可是带有普遍性的一个问题。2月7日的《人民日报》、《红旗》杂志、《解放军报》的社论你不是知道吗?那里面就提出过‘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现在有些人就是打着毛主席的旗号干一些极左的事情。”
“李虹不过是个学生,我们不能这样上纲上线来对待她。”陈久明护着他的学生。
叶敏急了:“我不是说李虹,而是说现实的情况。你敢说李虹不是受这样思想的影响?那个柳云飞不就是一直用这样的思想来引导她的吗?”
陈久明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他停了一会儿又说道:“我现在最头疼的是怎么样才能把她拉回到正道上来。”
叶敏看他着急的样子,笑了起来:“你呀,也别着急了。北京早就传开了,五月份中央转发了邓小平的信,那里面就这样的一句话,‘我们必须世世代代地用准确的完整的毛泽东思想来指导我们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这就是说对毛泽东思想要全面正确的理解,而不能断章取义。这个问题解决了,李虹的思想会转变的。”
“我就是怕她转变迟了,来不及了。”陈久明的心里总有一种紧迫感。
“久明,这是时代造成的,思想的转变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要我们不放弃,就有希望。”叶敏安慰他。
两个年轻人为国家的前途,未来的希望都憧憬着美好的明天。
七月的一天,陈久明一个人在家收拾屋子,他想利用在家的时间,多为父母分担一些。他打开收音机里,里面传来了女播音员庄严而清脆的声音:“中国共产党第十届三中全会于7月16日-21日在北京召开,会议决定恢复邓小平中共中央副主席、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军委副主席等职务,通过《关于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反党集团的决议》。”
听到这里,陈久明的心一下就激动起来:邓小平同志终于又可以出来工作了。他由衷地唱起了《敬酒歌》:“美酒飘香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胜利的十月永难忘,杯酒洒满幸福泪。来来来,来来来……”陈久明好久没有这么舒畅地唱歌了,浑厚的男中音,飘出窗外,飘到很远的地方……
晚上,叶敏回家又告诉了他一个好消息:“久明啊,听说小平同志复出以后,主动要求抓教育科技工作。我相信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教育科学战线一定会有重大的变化,你就等着越来越多的好消息吧!”
“是啊,我们研究院已经接到通知了,要我们随时准备好汇报的情况。可能是小平同志要听汇报吧。”陈久明的父亲也喜滋滋地补充道。
“爸爸,小敏,你们说说,大家期盼的高考制度会不会恢复呢?”陈久明沉浸在自己向往的世界中,仿佛那一天已经来临。
“会的,会的!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会到来!”陈父也激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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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相信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叶敏肯定地补充道。
陈母招呼道:“别只顾乐了,民以食为天,先吃饭吧!”
“吃饭,吃饭!”陈父哈哈大笑起来。晚饭在欢乐的气氛中进行着。
事实果真如此。8月中旬的一天,叶敏提早了下班的时间,兴冲冲地赶到家里,还在门外就大声喊:“久明,久明,告诉你好消息!”
陈久明正在窗前看书,听到叶敏的声音,马上就跑出来了:“什么好消息,瞧你高兴得什么式的。”
叶敏气喘吁吁地进了屋,端起桌上的凉开水“咕噜咕噜”地喝起来。
气喘韵了后,叶敏说道:“今天去区里开会,大家都在议论说最近小平同志主持了一个教育科技界的座谈会,与会的专家们针对高考的问题争论很激烈,纷纷要求要恢复高考。有些人不赞成。但小平同志坚决支持大家的意见。听说他亲自修改了教育部起草的招生工作意见,决定要恢复高考了!”
“是吗?真是太好了!”陈久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高兴得跳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抓住叶敏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神情严肃地说:“小敏,如果….我是说如果恢复高考后,允许我们参加研究生的考试,你有勇气去考吗?”
叶敏心里不由得一愣,说道:“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想也不迟呀!”陈久明为他这个突发奇想而激动着。
叶敏歪着脑袋认真地想了一下说:“你有勇气我就有勇气!让我们比翼双飞吧!”叶敏闭上眼睛。拉着陈久明,象跳舞一样,舒缓地转着圈,沉醉在美好的向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