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段时间的毕业动员，南山中学的初中生们，“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的工作，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由于这批学生的特殊性，人员太多，升入高中的班级只能保留四个，这就意味着12个班的学生，有9个班的人不能上高中，按比例算，就是30%的学生升入高中，70%的人面临下乡。
李虹她们班50个学生，这就意味着只有15个人能够升高中。这天下午，是2班推荐上高中同学的日子。柳云飞的心里对哪些该上的人大体上都有个谱的，陈久明已经没当这个班的副班主任了，至今还被控制使用着。李虹虽然写了决心书，但他父亲为这个事情找了他，说得也合情合理，那就是如果李虹推荐能上高中，希望他放李虹一马，如果没有被推荐上，他也没有怨言。魏师傅也找过他，说的和李师傅差不多的意思。其实，虽然李虹写了决心书，但柳云飞的心里从来就没有不让李虹上高中的想法。因为培养一个像李虹这样的学生是很不容易的。他还希望李虹上了高中后继续成为他的得意门生。几个班委中，有争议的是万芳芳和杨林。万芳芳在他的心里，一直就是一个和他好唱对台戏的人。要不是她父母是干部，他早就对她进行处理了。杨林在他心里，除了是个可以改造的典型可以利用外，也是个不听话的主。只是和万芳芳不一样，他不在表面，而在心里，而且还有些心眼子。可是这小子逗人喜欢，除了陈久明以外，其它班的老师一说到他，都说这小伙子懂事，学习又好，多才多艺。其余有几个他喜欢的人，估计也应该推荐得出来。就看他们的造化吧，他柳云飞也不能违背原则呀。在下午的推荐会上，他也作了动员，总的也是按县里给学校提的要求，重在政治表现。为了减少矛盾冲突，他采取分组的方式进行，然后根据推出组数的多少来决定。
李虹对推荐的事情没有像表决心那样快，那天莫云峰的话她回去思考了很久，觉得她的话还是有道理，革命不分先后，上了高中后，我有了更多的知识来服务农村，贡献就更大了。她也去找了柳云飞，说了自己的担心，怕人家说她写了决心书又不去，虚伪。柳云飞对她说：“李虹，你写决心书是对的，表明你‘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的态度，但我记得你决心书里有这样的话嘛，那就是如果我没有被推荐上，那万一你被推荐上了，也就不存在虚伪了。因为是大家推荐的你，也证明你符合条件。”柳云飞相信李虹是能够推荐上的，她的表现在他看来也是最好的，她都推荐不上的话，还有谁能够推荐上呢？他的话也打消了李虹的顾虑，她的心里也坦荡了。
杨林的心里是一直希望能上高中，这也是爸爸妈妈的希望。他觉得自己不怕推荐，就怕柳老师跟自己过意不去，因为他多次得罪过柳老师。
万芳芳自己认为她是当然地要上也能够上高中。
总之，可以说几乎每一个同学都想继续留在学校读书，只是不知道成不成。
柳云飞在动员讲话后，便开始分组推荐了。他在各个组之间观察着，怕出什么意外。
各个组都讨论得非常激烈。讨论到一定的时候，柳云飞发现了一个现象，那就是各个组在推荐的时候，组里的每个人都推荐了，余下的名额才推荐的其它组。后来他又发现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情况，那就是李虹除了本组的人推荐了她，其他组基本上就没有她的名字。他感到既意外又后怕。在杨林所在的三组，柳云飞问杨林：“你们组怎么没有推荐李虹啊？”
杨林道：“我推荐了的，但举手没有过半。有的同学说，她写了决心书的，已经表明了她要下乡的。我正在跟他们解释说决心书不是表明一定要下乡，而是表明做到‘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对呀，就是这个意思。你再给大家做做解释。”柳云飞觉得杨林的头脑是清醒的。再走到万芳芳的第四组，也是这个说法。叫万芳芳做做工作，万芳芳不屑一顾道：“推荐，是反映大家的真实意愿，哪有做工作的道理。”把个柳云飞气得不好。不过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如果不把这个事情处理好，柳云飞知道问题的后果。他紧急把组长和其他班委召集起来，强调说：“我们不能拿李虹写决心书这个事情来对待推荐这个事情，李虹的决心书里没有说不上高中，只说坚决做到‘一颗红心，两手准备’。大家要正确理解。”
五组的小组长马良道：“我们都推了的，但都没有过半数，不敢把她写上去。”
其他组长附和着：“就是，就是。”
柳云飞说：“我把大家召集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们去解除误会，把道理跟大家讲清楚。好不好？”
小组长们答应着，马良怕承担责任，说道：“万一把工作做了大家仍然不举手，怎么办？”
“工作做了再说嘛！我相信同学们会理解的。”柳云飞有些不耐烦了。
李虹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危机，她的表现学校都是公认了的。看到柳老师叫组长和其他班委开会，她以为是有关她的什么好事情，以前也是这样的嘛。
柳云飞过了一会儿，又到各个组去观察，六个组已经有三个组已经把李虹推出来了，心里才稍稍放了点心。
小组推荐已经到了下午5点钟了，柳云飞不能再拖延时间了，便把推荐的结果汇拢了。为了表示公平，事先还选举了监票人，由各个小组的组长担任。汇总的结果有些出乎柳云飞的意外，钟涛和刘萍萍也榜上有名，而且还排在了李虹之前。李虹实际上是15名中的最后一名，经过柳云飞作工作，有三个小组推荐了她。而王秀莲同学，却排在16名，刚好被刷了下来。残酷的现实让王秀莲接受不了。当柳云飞宣布了推荐结果时，她当场大哭起来，并大喊道：“这是范进中举！你们都是范进中举！”
柳云飞前不久才跟同学们讲了一篇《范进中举》的课文，这是《聊斋志异》的选段。王秀莲一说范进中举，大家都知道在说什么。于是，没有被推荐到的同学也跟着大吼起来：“就是范进中举，没有什么好下场！”
有的同学又喊道：“李虹凭什么读高中，她不是要下乡吗?就让她去噻，把名额让出来。”
“柳老师有偏心，要不是他做工作，她能读高中吗？”有的同学把矛头直指李虹。李虹感到惊讶。
柳云飞看事情不妙，赶紧走了。走之前，叫杨林负责把大家劝说回家。他知道杨林能办到到。
杨林叫李虹也离开，怕她听到同学们尖锐的言语受不了。
李虹委屈得很，眼里噙着泪水，很不情愿地走了。
柳云飞被冯校长和魏师傅狠狠地批评了，表现很好的李虹反而选不过调皮的钟涛和娇气的刘萍萍。柳云飞大气不敢出，只有自认倒霉。事后他也了解和分析了产生的原因，李虹就不说了，钟涛和刘萍萍纯属意外。当大家都觉得这两个人都不可能推荐，又不想推可能的人把自己挤掉，随便就把他们两个推去凑数时，结果大家一样的想法就成全了他们两个，从不可能到可能了。
李虹委屈地回到家里，想向爸爸妈妈倾诉一下。没想到李师傅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哈哈笑着对李虹说：“你知足吧，你能推荐出来就不错了，你还要怎么样呢？”
“我这些年的表现难道就值最后一名吗？还说是柳老师做了工作的，这些话说起多难听啊！”李虹气鼓鼓地说。
李虹的妈妈擦去李虹脸上的泪水，安慰道：”好了，好了，60分等于100分，只要榜上有名就达到目的了。“
李师傅收起笑容，表情严肃地说：“这个你就要认真总结自己了，为什么会这样？爸爸这些年给你说的话你总当耳旁风，你好好想想，就不要想什么面子上的事情了。”
李虹看看爸爸妈妈，没吭声，心里说，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