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过后,又下了一场雪。天异常的冷,但是同学们坚持上午上课,下午劳动。还有几天,新开垦的20亩土地就成了。李虹带领一帮女同学,学习大寨的铁姑娘,硬是和男同学比高低,很晚才收工吃饭。
那一天,天上飘着小雪花。李虹他们正在山头上平整土地,突然听到远处的广播飘来一阵哀乐声。大家心里一阵紧张,谁去世了?哀乐过后,听到播音员沉痛的声音:“…….周恩来同志逝世!”
同学们都停住了,不知哪个女同学先“哇”的一声哭起来,大家都跟着哭了。纷纷扔下手里的工具,跑回寺庙里了。
在庙里,正碰上陈久明老师上山来。自从现场会议后,陈老师又被冯校长叫下山去了。县里要组织参加市里的文艺调演,在各个学校抽调老师和学生。文教局指名要陈久明去,冯校长就派他去了。调演要在放寒假之前,他今天来是拿自己的东西。反正他也看不惯柳云飞的那些做法,眼不见为净。他也听到哀乐了,看见同学们都聚集在庙里了,心情沉重地对大家说:“周总理是人们的好总理,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建议在山上跟他老人家搭个灵堂吧,我们也好悼唁他。”
同学们正不知怎么才好,一听陈老师这么说,立即响应。杨林说:“我们男同学去採松柏丫枝,回来好搭灵堂。”
李虹也立即说道:“那我们女同学就在这里做白花,等你们的松柏拿回来后,我们大家一起搭灵堂。”
说干就干,大家分头行动。
陈久明没有忙着下山,而是跟着大家打扫屋子。没有多余的地方,灵堂只能设在进门左侧的过道上。进门离天井足有六七米宽,设灵堂是没有问题的。陈久明叫穆小兵下山去买一张周总理的画像,说如果买不到,就到他的宿舍里去拿,说着便把钥匙拿出来给他,叫他快去快回。
不一会,杨林他们的松柏丫枝就砍回来了,陈久明领着大家开始搭灵堂了。哀乐一阵一阵地传来,大家心里一阵一阵的揪心,个个眼里流着泪水,默默地用松柏和小白花往已经搭好的架子上扎。
王师傅已经三次叫大家吃午饭了,可是没有人去吃。还是陈老师说:“同学们,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不吃饭可不行啊。李虹,杨林,你们几个班委要带头吃。”陈老师说完话,带头走到饭桌前吃起来。
王师傅说:“这才对嘛。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哪里来精神搞悼唁活动。周总理可不希望你们不吃饭啊!”说完叹了一口气。
同学们以最快的速度吃晚饭,又开始扎花了。
穆小兵回来了,手里拿着周总理的画像,他告诉陈老师,周总理的画像在新华书店是一抢而空,根本就买不到,他只好到陈老师寝室里去拿的。
万事俱备,只差画像了。穆小兵庄重地把周总理的画像贴在正中央,一个庄严肃穆的灵堂就建成了。
陈老师把全体同学召集一起,整齐地排列着。他以极其悲痛的心情向同学们说道:“同学们,周总理是人民的好总理。他一生忠于人民忠于党。为了共产主义事业,他奉献了毕生的精力。在革命战争时期,他总是站在毛主席这一边,拥护和支持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他日理万机,协助毛主席处理国家大事。身患重病期间,还坚持工作,保护了一大批老干部。他的一生,是光辉的一生,战斗的一生,是伟大的一生。我们给他老人家鞠躬吧!”说着,恭恭敬敬地肃立在周总理的画像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李虹跟在陈老师的后面,脸上流着眼泪,也深深地对着画像鞠了三个躬。同学们缓缓地经过周总理的画像,怀着悲痛而崇敬的心情,深深地向周总理鞠着躬。
正在这时,柳云飞老师来了。他一来便扯起喉咙问道:“这是谁叫设的灵堂?”
同学们正处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一听柳老师这话,就怔住了。大家看着柳老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柳老师怎么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呢?
柳老师看大家的神情,加重了语气:“我刚从学校开会回来,传达了上级的指示精神,悼唁活动上面统一搞,基层一律不能设灵堂。你们这样搞,是违背了上级的指示!是哪个叫设的?”
李虹有些糊涂了,这是为什么呀?
陈老师站出来:“这是我叫搞的,我没有接到上级的指示精神,也没有听到说不能设灵堂。”
柳云飞看到陈久明在这里,就知道是他的主意。十分的不满:“你已经下山作另外的工作了,有什么权利指挥山上的事情?你这样不是给我们添乱吗?”
陈久明义正辞严地说道:“悼唁周总理,是我们共同的心愿,我就不相信能错到哪里去!”
“陈久明,我告诉你。长期以来,你就反对开门办学,一直在暗中和我作对。我对你一直采取克制的态度,可是你执迷不悟,一条道走到黑。今天,当着同学们的面,我告诉你。你的阴谋是不能得逞的。中央对反击右倾翻案风有明确的指示,对那些借周总理去世搞阴谋的人要坚决予以打击。你就是这样的人!”
陈久明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也不示弱:“柳云飞,我也忍你很久了,不要认为就你一个人是革命的。你那些做法对不对,只有在历史的洪流中才能检验出来!我们走着瞧吧!”
“走着瞧就走着瞧。学校已经研究了,你就是翻案风中的右倾分子,你就回去好好作检查吧!”柳云飞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陈老师心里清楚,目前的形势对他来讲是不利的。他已经从叶敏的来信中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了。但他决不当逃兵,尤其是在学生们面前。他义正词严对柳云飞道:“毛主席说,真理有时候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我们党不就是这样走过来的吗?相信是非曲直一定会大白于天下的,就让我们用时间来证明吧!”说完,陈久明扫了学生一眼,然后提起自己的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同学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架势,两个他们很亲密的老师就这样矛盾公开化了。李虹一直觉得陈老师的觉悟没有柳老师高,与柳老师的今天是早晚的事情。杨林为陈老师担心。万芳芳看到陈老师的离去,甚至流下了眼泪。看到学生们依依不舍的表情,柳云飞不耐烦道:“好了,好了!同学们,大家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在这斗争的关键时刻,我们一定要和中央保持一致,这灵堂叫不让搭就不能搭,这说不定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搞破坏的借口。”
同学们在柳云飞的喝斥下,全都走开了。
柳云飞把李虹留下,叫她安排几个人把灵堂拆了。李虹迟疑着,辛辛苦苦搭起来又要拆,她于心不忍。柳云飞着急地说:“李虹,你知道吗,据内部消息,右倾翻案风的幕后支持者就是这姓周的,你说这灵堂能够搭吗?赶快拆,如果让人知道我们在这里搭灵堂,那还不挨批吗?这是一个政治问题,你懂不懂?”
李虹看柳老师那不容置疑的样子,这才开始安排拆。可是大家都借故不愿意来。李虹只好自己在那里拆。
几天以后,陈老师果然被学校点名批评了。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