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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大早,杨林以锻炼身体为由,跑到学校找陈老师了。昨晚,他几乎没睡什么觉,把自己的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宁愿失去上学的机会,也不能去参加什么批判会。古人陶渊明尚且不为五斗米折腰,苏武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杨林为何不能牺牲自己的读书呢?况且现在在学校里也读不了什么书,多是参加社会活动。他杨林不上学仍然可以自学读书。想到这些,杨林心里好受多了。他准备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尊敬的陈老师后,就昂起头、挺起胸,勇敢地向柳云飞挑战。

杨林来到南山中学,看门的刘大爷刚刚才把校门打开,见到杨林,刘大爷笑眯眯地对杨林道:“这么早啊?”杨林点点头,没说什么就进去了。他朝教室的方向跑去,然后转了一个弯才朝陈老师的家走去。

陈老师正要出门锻炼身体,见杨林这么早就来了,心里已经猜出了几分。因为昨天他已经听万芳芳说柳云飞开班委会的事情了。

见陈老师要出门,杨林说道:“陈老师,我耽误不了你几分钟,说完就走。”

陈老师把杨林拉进屋:“看你说的,到这里还跟老师客气。”说完,给杨林到了一杯水。听完杨林如竹筒倒豆般地诉说,陈老师安慰道:“杨林啊,你不要悲观,也不要气馁。昨天开班委会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说实话,我很生气。但是生气有用吗?没有,我们只能想办法,将这个难关渡过去。你不上学也不行啊,只要你背上的包袱在,你永远逃脱不了这样的事情发生。因为运动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有的,你逃脱了柳云飞,还有李云飞王云飞,你能躲得了吗?”

杨林听陈老师这样说,心里没底了:“这个我没想到。那该怎么办呢?”

看着杨林那双充满渴望而深情的大眼睛,陈久明说:“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吧?对运动中的事情不能硬顶,只能迂回前进,有时候还要借着他们的旗号来做好自己的事情。你这个事情,我昨晚想了一下,能不能委屈一下自己。”

杨林听说陈老师有办法帮他解脱,立即来了精神:“陈老师你说吧,别说委屈,我现在是豁出去了,你叫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陈老师继续道:“具体说就是先保持沉默,不说去或不去的事情,然后在开会那天装病。”

“怎么装得过去呀?我身体这么好?”杨林不解地问。

陈老师看杨林诚实得可爱的样子,不禁笑了:“其实老师本不该教你撒谎的,但是我也没有好办法呀。你就不会找点巴豆什么的拉拉肚子吗?要不我为什么说要委屈你呢?”

杨林一听,开心地笑了:“这算什么委屈啊?比起我良心的安宁,这完全不算什么了。”杨林说到这里,给陈久明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告辞:“陈老师,谢谢你!不打扰你了。”转身朝门外跑去。与先前来的沉重的脚步声比,此时杨林的脚步声变得矫健有力了。

杨林有了陈老师的主意,心里真正的轻松了。李虹来找他,他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告诉李虹,他在做准备,只是要想想怎么说才好。李虹看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很好,也就放心了,只是说:“杨林,我一直都钦佩你的品格和毅力。你遇到这个事情,看起来有些为难你,我也非常理解你,可是我们是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就应该经得起革命道路上的各种考验。个人的得失应该服从事业的需要,这样我们才能做又红又专的接班人。”

听着李虹这些空洞的大道理,杨林很是反感,但是他不能说出来。他也不愿违心地迎合李虹,他朝李虹无奈的笑了笑:“你放心吧!”说完,对李虹说了声“我还有事情。”就向李虹告辞了。

深秋季节,那一年的天冷得早一些,还没有入冬,有的人就早早穿上了棉袄。

南山中学的批判大会就在这样的季节召开了。

批判会召开前,柳云飞要求班上三个人的发言稿全部交给他,看一看把把关。但只有李虹早早地交来了,杨林的一直没有交来。一直到开会的头一天下午,杨林的批判稿才送来了。柳云飞一看,仍然是农忙假开会时的那个调调。柳云飞很生气,要杨林立即来学校,他准备熬夜也要把杨林这篇稿子按照他的要求弄好。没想到传来杨林突然病倒的消息,他怀疑杨林是故意骗他,上午还好好的杨林,怎么会突然病了呢?他决定亲自到杨林家去看看,有必要的话揭穿他的谎言。

柳云飞把李虹叫上,没有告诉李虹去的真实意图。而李虹一听杨林病了,虽然有些突然,但也没多想,着急的什么似的。跟在柳老师后面就来到了杨林的家。

杨林的爸爸没在家,只有妈妈和杨林在,这也是事前安排好的。今天中午,杨林就开始实施计划,妈妈去买了些巴豆。而杨林唯恐自己不拉肚子,装不像,就把妈妈买的巴豆全部都吃了。这下可不得了,这小半天,杨林就拉肚子十多次了,整个人被拉的几乎快脱水了,棒棒的小伙子,被折磨得走路都不稳当了。柳云飞和李虹来的时候,杨林正起床又要去拉。杨林的妈妈心痛得什么似的,不住地向柳云飞说道:“杨林可能是吃了不卫生的凉拌菜,引发了肠胃炎才拉的肚子,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柳成明待杨林上床后摸了摸他的额头,居然还有些发烧。他皱了皱眉头,关心地问道:“医生看过了吗?”

杨林妈妈赶紧回答:“看过了,医生说只要炎消了,休息两天就好了。谢谢柳老师的关心,这么忙还来看杨林。”

此时的杨林,真的就是一个病人了。他有气无力地对柳云飞道:“柳老师,真对不起,关键时刻我又病倒了。你放心,只要明天我能爬起来,为一定到会场上去发言。”

还没有等柳老师说话,李虹抢着说道:“还发言呢,你这个样子怎么上台呀,我看啊还是好好休息算了。”李虹从来没有看到过杨林这副模样,也非常心疼。

柳云飞看杨林的确不像是装出来的,又听李虹这样说,也就跟着说道:“是啊,还是好好休息要紧。要不你那篇稿子我今晚给你修改一下,明天找人给你在会场上念念?”

杨林听柳云飞这样说,一下又紧张起来,好在他反应快,连忙说:“柳老师,我看这样吧,稿子放在我这里,明天我只要能起来,我就一定去!”

柳云飞想,你稿子都没有按要求改,发言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不去。如果硬逼着他,似乎太不尽情理,以后李虹对他都有看法。看杨林说话还有些诚恳,于是就顺着他道:“好吧,明天再说吧!”说完,就准备告辞,见李虹还舍不得走,便一个人走了。

杨林巴不得李虹也快离开,可是李虹一点也没有走的意思,她帮着杨林的妈妈做事情。杨林妈妈说她负责的厕所还没有打扫完,就委托李虹帮他照看一下杨林,说她一会儿就回来。

杨林紧闭着双眼,不想搭理李虹。李虹可没想这些,她看杨林的额头直冒汗,就用毛巾给他揩。还问他喝不喝水。此时的杨林又要拉肚子了,他叫李虹到外面的走廊上去。李虹说:“我就在里屋吧?”杨林坚定地说:“你不到外面去,我拉不出来。”

李虹“吭哧”一声笑了:“那不就把病医好了?”

杨林非常严肃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要不你回家吧,我一个人能行。”

“我到外面去行,你要赶我走就不行。我要等你妈妈回来了我才走。”李虹说着朝外面走去。

李虹对杨林一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一直排斥用“喜欢”这个词。她认为像她这样的年纪,喜欢就是一种不健康的东西,她不能用不健康的东西来左右自己。但她又不得不承认,她很愿意经常看到杨林,杨林在她的心目中是个优秀的男生,可以说在南山中学也找不出几个。所以,杨林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李虹都非常关注。今天看到杨林生病的样子,她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这个感觉好像是家里人生病才有的。她为自己能在杨林生病的时候照顾她而高兴。

刚出屋,就碰见杨林的爸爸回来了。杨老师进屋看了看杨林,便出来告诉李虹:“李虹,你回去吧。我回来可以照顾他了,杨林要我代表他谢谢你的关心。”

李虹还想说什么,杨老师说:“你在这里,他觉得不好意思。”李虹只好隔着屋给杨林打了个招呼,便告辞了。

第二天的批判会,杨林当然也没有去,就这样躲过了这一难关。他在心里好感谢陈老师,尽管身体受了些委屈,可是杨林的良心得到了维护,这比什么都重要。听说批判会开得还算成功,县文教局的领导也来了,杨林那类人的典型,听说是由一个年轻老师完成的,人家虽然出身不好,但要求进步,所以冯校长许诺批判会以后他就可以给学生上课,不打扫卫生了。

但是,杨林还听说批判会也出了点小插曲。因为会议开的时间很长,从上午的八点半一直开到中午一点钟都还未结束。会议结束时,有人领呼口号:“毛主席万岁!”有一个高中的男同学在呼完口号后又补了一句:“馒头万岁!”这下会场上如临大敌,这个男同学立马被抓到公安局,查祖宗三代去了,要是成分不好的话,打成反革命分子是没得说的。

杨林庆幸自己遇到了陈老师,要不是他,自己不知道要做出些什么蠢事。像那个高中的男同学,这辈子可能就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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