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医生,快去病房看看,那个老钱出事了!”护士匆匆跑到安之言的办公室,将她叫到了老钱的病房。
老钱是个五十几岁的男人,因为肺癌住进了医院,已经是晚期了,每天靠着药物支撑,到现在也是在痛苦的边缘挣扎,科室的医生护士都觉得挺心酸的。
但是他们见惯了这样的被病痛折磨的人,心痛的感觉也只是持续了几天,世上本无切身体会,更没有感同身受。
难道他们就能够感觉到老钱身上的痛苦吗?
老钱的家人已经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医生在里面忙活,安之言去了也是于事无补,帮着科室另外一个医生给老钱做了抢救,回天乏术之后,将他身上的仪器全部都取掉了。
然后让家属进去,见老钱最后一面。
安之言出了病房,摘掉口罩,心情压抑,虽然是看惯了这样生死离别的场面,可是那被坚强外墙所保护起来的脆弱心脏,也在这时候低沉起来。
科室的医生拍了拍安之言的肩膀,他比安之言经验丰富,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示意她不要放太多个人感情在里面。
“好好休息去吧。”医生沉声道,然后他自己转身进了楼梯,也许也是去一个地方纾解心中的心情。
安之言常去的便是天台,从另外一个楼梯准备上楼的时候,却意外的见到从楼上下来的霍霆琛。
她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霍霆琛,他不是在江城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两天没有电话也是因为回来的原因吗?
然而霍霆琛表情并不是很好,看了安之言两眼之后,就从她身侧离开,连个招呼都没有,之前又是谁再电话里面像个讲不完话的孩子一样和她聊天的?现在装路人又要怎么样啊?
安之言回头,看着那个高高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她甚至还来不及说句“你好”。
她撇撇嘴,回过身,继续往楼上走去,也许,刚才是自己眼花了,看到的人不是霍霆琛吧!
但是安之言上了天台之后,见到薛格坐在一个石阶上,才想起来刚刚看到的人,确实是霍霆琛。
而坐在石阶上的薛格,表情并不怎么好,刚才霍霆琛的表情也不怎么好,难道两个人吵架了?
想到之前薛格说的那件事,难不成霍霆琛知道了?然后两个人为了贝雅彤闹僵了?
“薛格,你还好吧?”安之言坐在了薛格身边,心中想着以霍霆琛的性格,肯定逼着薛格放弃贝雅彤,可是喜欢这种事,怎么可以说让就让的呢?
薛格收起了撑在石阶上的手,转身看着安之言,现在也只有她一个人能够说说话。
“霆琛说,他的伴郎另有人选,换言之,我可以借故不出现在婚礼上。”薛格好像是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倒是,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和自己的好兄弟结婚,那种感觉她也没有办法切身体会。
“他知道了?”安之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卷进了这件事情当中,可是看到薛格这样,她也不可能当做不知道。
薛格摇了摇头,要是霍霆琛知道了,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同贝雅彤结婚。
“那你还这个表情,难道你就是怕他不知道?”安之言为自己说出这句话感到后悔,要是真的这样的话,把薛格想的也太卑鄙了些,“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觉得你喜欢一个人肯定是要说出来的,闷在心里,对方不知道,就真的错过了,到时候后悔的肯定是你。”
安之言想到自己以前和谢嘉恒,便和现在的薛格贝雅彤多相识,要是谢嘉恒早些说出来,她就会考虑。
谢嘉恒现在会不会在后悔,当初没能将喜欢沈之言的这件事告诉她?
“你觉得我喜欢贝雅彤?”
“难道你不喜欢?”安之言反问道。
薛格一时语塞,根本找不到话来回答安之言,他就连承认这件事的勇气也没有,也难怪贝雅彤会有那样的选择。
“你怎么上来了,不在下面做事?”薛格是被卓瑞霖教训了,这些天做事有些粗心,正好有空,安之言不一样啊,上班的时候忙的停不下来,还能上天台来?
被薛格一说,安之言才想起来自己上来时为了散心的,结果反而成了疏导薛格的人,什么时候她也学会做一个知心姐姐了?
难不成是和知心哥哥学的?
安之言暗笑一声,然后才和薛格道:“肿瘤科的一个病人,刚刚撤下了仪器,现在在和家人告别。”
薛格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豁然。
“住到你们科室的,死亡对他们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安之言不太赞同薛格的话,哪一个人不是渴望着活着,就算活着有那么多的无奈,不尽如人意,却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开心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怎么这么年轻就说这解脱的话,这可不是我认识的薛格啊!”安之言想着刚刚见到薛格的时候,那可是个人精一样的人吗?哪里有现在的忧愁善感?
薛格沉默了两分钟,大概是收拾好了心情,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是带着笑容的,眼中也是纯净如初。
安之言想,或许薛格对贝雅彤的爱没有那么深,在兄弟情与爱情之间,他选择了霍霆琛,她不了解他们的圈子,但是觉得那是一个很纯粹的友谊圈子,肯定不会像她和许意那样。
但后来知道真相的安之言,却也只能用人各有追求来抒发心中的感慨。
在天台上待了会的薛格先离开,安之言后来也被科室的电话召唤回去,她还没有那么多时间伤春悲秋。
又是忙到九点钟的一天,安之言在一天的不停的运转之后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一番,天气也日渐冷了起来,她搭乘着最后一班通往自己家的公交车。
车上上来了几个同时间下班的护士,叽叽咋咋的说着医院的八卦,有时候还压抑不住笑声。
后来,几个护士下了车,车上就她一个人,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一个人的生活,习惯了孤独……
以前的她最害怕一个人独处,因为父母上班忙,哥哥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她就会缠着谢嘉恒,三个人在客厅里面,沈之烨总是沉默的那一个,在一旁玩着魔方或者别的智力游戏。
她就会和谢嘉恒玩游戏机,在家里尽可能的弄出大的声音。读书的时候她也喜欢在人多的地方,她喜欢热闹的地方。
但是来到这个身体上之后,她更喜欢一个人独处,戴上耳机,看着车外的建筑物晃悠着后退,感觉世界上只有她一个人。
“哧——”公交车忽然间停了下来,安之言没有预警,身子往前一冲,额头撞在了座位前的柱子上,瞬间头传来阵阵痛意。
司机转过身,很不好意思的对安之言道:“哎呀,车出现故障了,你要在这里等着还是先下车?”
安之言看看外面,离小区的距离已经不远了,安之言便先下了车,走过去也不用多长时间,而且这边晚上的人也比较多,女孩子走在外面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又在路过的店里面买了些小蛋糕,好像有人说过,吃甜的可以让心情变得好一些,至于什么心情不好,她也说不上来。
走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却意外的在楼下发现了一辆与这边格格不入的轿车,车内的灯还亮着,从安之言的角度正好看到霍霆琛低头沉思的样子。
霍霆琛与谢嘉恒不同这一点安之言一直都知道。
就比如同样是等人,谢嘉恒会在车外等着她,见到人来的时候会微微一笑,而霍霆琛会选择一个舒服的地方,比如他的驾驶座,时不时的抬手看时间。
在又一次抬头之后,霍霆琛看到了站在车外的安之言,他再度看了看时间,这比她正常下班的时间晚了太多,他本是去医院看看能不能接得到她,没想到正好完美的错开来。
他便到了公寓这边,哪知道等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打她手机也是没人接听的状态。
安之言见到他,想到的就是下午在天台口他熟若无睹的样子,换个伴郎值得让他这样的生气?让他连她都不想理会?
可是说到底,霍霆琛也没有理会安之言的必要,一个豪门公子,一个平凡医生,怎么都无法相提并论的两个人,理应没有交集。
霍霆琛打开车门,迈出了修长的腿,一脸淡漠的看着安之言。
要是以前霍霆琛心中还有些许的幻想,那么现在这种情况下,那刚刚冒上来的想法,已经完全消失。
“我来带喵走。”霍霆琛简单明了的说了来意。
“哦,拿上去吧。”安之言指了指楼上,很自然的请他上去,因为霍霆琛向来是不请自来的,她也没觉得这个时候让霍霆琛上去有什么不妥。
“你拿下来吧,我就不上去了。”霍霆琛并没有提步要走的意思,这不禁让安之言疑惑了些。
“好吧,那你等一下。”安之言也没有问什么原因,拎着一纸袋的蛋糕,怔怔的上了楼。
霍霆琛看着楼道里面的应声灯随着安之言的上去而一层层的亮了起来,他可以准确的随着那个身影上去,过了一会,那个身影再下来,将一个猫笼子递到了霍霆琛的手里。
“喵的指甲有些长了,我没来得及剪,你有时间带去宠物店,还有,她……”
“我知道了,这些你也不用操心了。”霍霆琛意外的打断了安之言,语气中稍有些不耐。
安之言怔怔的点头,今晚上她是触了霍霆琛的雷区?
可明明他们只是下午见过一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