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宁隐每天晚上都在书房里呆坐良久,有时拿着医书翻看,有时就是遥想发呆,宁夫人每晚如常睡觉,仿佛什么时候都不曾发生,实际上天天失眠。宁隐就算有所察觉,也不曾有任何表示。
为什么不去桃花家看看?就因了心中隐隐的害怕,害怕改变这宁静而缓慢的生活,于是下意识的逃避。哪怕她知道,一直都知道,这种改变必然发生。
宁夫人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先炒一盘花生,将酒温好。宁隐回来就着花生小酌两杯,趁他喝酒和乐乐聊天时,她把菜炒好端上去,正式开饭。
宁夫人将酒摆好,菜上齐,还不见宁隐和乐乐回来。她以为看错时间了,又出门望,太阳正当顶,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各家各户都是炊烟袅袅。宁夫人半眯着眼睛,竟然看到门前腊梅树上艳红的梅花。这株腊梅树是宁隐第一年移栽的,每年花期两月,花开为季冬,花谢为孟春。这梅花开得如此茂盛,昭示着冬季过完,春天来临了。
这段日子,她浑浑噩噩的竟然不知日月。正发呆着,福气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宁婶子,宁夫子和乐乐去我家吃饭,娘让我来叫你一起。”
“不用了,我已经做好了!”宁夫人拒绝,福气搔了搔头,看样子十分傻气。宁隐知她不爱去别人家吃饭,让福气过来只是告诉她,不会回家吃饭,让她不用等。看到福气一脸不知如何复命的为难,宁夫人觉得甚是好笑,指了指客厅:“你看,都在那摆着呢!”
福气探头看了看,在侧边桌子上,酒菜三碗白米饭连同筷子都摆得整齐,心知请不动,便回去了。宁夫人在餐桌边呆坐好久,将饭菜原样收回厨房,拿起衣服和绣篮,在门前的腊梅树下,晒着太阳刺绣。
村民对宁隐夫妇尊敬,还源于村民都认为他俩是神仙,因触犯天条被天帝贬于此地。在村民的眼中,他俩就是神仙眷侣,宁隐风度翩翩教书看病看风水,宁夫人高雅端庄刺绣操持家务。至于种地,一直到乐乐几岁了,羡慕别家的孩子有地种,才在屋后辟了一块地,种些时令的蔬果。
宁隐写字作画不错,宁夫人刺绣功夫了得。凡是宁隐能画出来的山水虫鱼,宁夫人就绣得出来。宁夫人安静的坐在太阳下炉灶前刺绣,一直都是村子里最美的风景。他们一家三口的粗布衣服,也因了宁夫人的刺绣,而显得精致高雅,与众不同。哪怕是不小心将衣服忘在哪,也一定有人送回来。
这件衣服是请村东口的胡大娘织的,杏白的衣衫,很衬宁隐。宁夫人在袖口和左胸分别绣上芍药和梅花。他很是喜欢这两种花,说芍药热烈而梅花清冷,像她。
她绣好衣服起身,发现太阳偏西,便去屋后的菜地拔了两颗萝卜,加上昨天学生送的干净猪肠,够一顿了。回家就进了厨房准备做饭。十几年如一日的生活,她其实挺珍惜,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她觉得也挺好。
宁隐回家,一眼就看到客厅椅子上搭着的衣衫,试了下,不大不小刚刚合适。他的衣服,是整个村子里最好的布,最好的裁剪,还有最好的绣工。他正欣赏着刺绣,发现刺绣边沿有两个小而淡的红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