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耿精忠褐色的眼底闪过挣扎、焦急的神色,忻儿心底越加内疚不安,毕竟是自己让他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语态也稍软了下来。
“耿大哥,你也不要太过担忧,吴三桂现在已倾尽兵马北上,一时还没有精力来对付你,而皇上那边,似乎对你本有招安之意,所以更无须担心…”
耿精忠听她提到了大清皇帝,心底闪过一丝不快,但更多的却是满心的疑惑。
“忻儿,你不是在皇宫里吗?怎么会被吴三桂捉了来?”
“我,其实…”忻儿心底开始思量着,也许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耿大哥,我知道,其实你本意也并非要反大清,对吗?只是时局被逼无奈,而我也知道,你虽是明里打着反叛的旗号,但却并没有做出实际行动,其实至大清入关这么多年,百姓安居乐业,而满汉也早已成为一家,为何要发动战争,再次生灵涂炭,而你今天也看到了,吴三桂的猜忌和残忍,倘若他日,江山果真易主,百姓又是福是祸,你我都无从得知,再言,若再次发动战争,它又会毁了多少家庭,会让多少无辜之人丧命...”
“怎么?原来你是来充当他的说客的?我还记得几年前你眼底那浓浓的哀伤,这才几年,你竟又恢复成了那个神采飞扬的忻儿了,难道你真的爱上他了吗?”
“耿大哥...”
“回答我...”耿精忠眼光灼热的望着她,咄咄逼人的气势迫切的想要知道她心里的答案,明明他心如明镜,却仍是心怀期盼。
“我...”
可就在她即将开口时,他却生生阻了她接下来的话。
“算了,我总是在自欺欺人,心存侥幸,也罢,今日你能如此照顾我,说明你对我的心意也并不是毫无察觉...”
“只是,忻儿,我知道你并不喜欢那奢靡的皇宫里,处处处心积虑勾心斗角,现在你既好不容易出了宫,离开了他,那你愿意随我回福州吗?我答应你,若是大清皇帝不再剿灭我,我也会偃旗息鼓,就此躲在封地里,做自己的快活王,就算你暂时还不能接受我,也没关系,就让我在你身边,默默的照顾着你,可好?”
“耿大哥,我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忻儿了,现在我已是他的妻,是大清皇帝下旨昭告天下的宣嫔,他就是我的天,是我的一切,今日我为何会出现在此,就是对我们之前的情谊抱有希望,而我也万万不想看到你和他任何一人受到伤害。”
“那你是执意要回去?”看着她坚定的神情,耿精忠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最终破灭。
“是的…”
耿精忠默然起身,站在洞口,望着天边刚刚还明朗的勾月,此刻却被薄纱缭绕,模糊不清,正如此刻他的心境一般,翻江倒海,五味陈杂。
至这场不愉快的交谈之后,两人便再未过多交流,带着莫名的情绪直至天明。
天边的朝阳终于跳上山头,山间鸟鸣声,深一声浅一声的悠然传来,静霭的大地终是恢复了白日的生气。
耿精忠侧目望着那张精致的睡颜,明媚的阳光照在白皙的脸颊上,晶莹剔透之下又带着淡淡的粉,卷翘密长的睫毛在眼颊留下极为好看的截影,如樱桃般的红唇微微张着,一股好闻的幽兰之气随着她均匀的呼吸淡淡传来。
不自觉间,耿精忠已伸出了手,极为轻柔的拂过她额前的细发,在那光洁的额头上留下轻轻一吻,当唇触及那如婴儿般细腻的肌肤时,耿精忠明显感觉到了心底深处一角正在慢慢融化,一晚上好不容易说服自己的定论,此刻间却渐渐瓦解。
忻儿抬眼的刹那,极其近距离的清俊男子,满目柔情的深深望着她,里面的眷恋、不舍、挣扎就这样流露出来。
“耿大哥…”
看着眼前之人已清醒过来,一双极为灵动的清眸正怔怔的望着自己,心底蔓延出的贪婪却让他几近失去了理智,可在对上那双清丽纯粹的眸时,耿精忠才发觉自己差点就亵渎了纯净的她。
终是深深闭了眼,豁然起身,背负而立,就在忻儿恍惚之际,却隐约听到一声叹息一声无奈,似自语却满含酸涩。
“为什么,明明是我先遇到你?”
“耿大哥…”
忻儿看着那已走出洞外的身影,心底默然,“耿大哥,对不起,若是当年的相遇会造成你如今的困恼,那么我宁愿你从不曾认识我。”
当耿精忠再次出现在洞口时,已是半个时辰以后,看着他手上提着水淋淋的两条鱼,面色清冷的走进洞口,生火,烤鱼。
红红的火苗串起老高,褐色的眼瞳里却是再无半点波澜,忻儿知道,他的心情已经平复如常。
在忻儿恍惚之际,一股好闻的鱼肉香飘至鼻尖,下刻他已递到身前,“给,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多少吃点…”
“耿大哥…”忻儿此刻心底虽然有太多情绪,但她却不知如何开口,是感激、是敬重、更多的是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让她一阵心暖。
由于长久未进熟食,忻儿不觉多贪食了几口,但在咽下的刹那,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再三克制,终是无法再忍,快速跑到山口,吐了出来。
“呕…呕…”忻儿已近两日都以山果充饥,并未进食太多,此刻也只是吐出了几口酸水,便一阵干呕。
“怎么了…”耿精忠快步跟了出来,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缓解她身体的难受,另一只手却无意间搭上了她扶在石上的手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