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朝阳初升山头,龙撵仪仗已拔营回京,如此匆忙让连夜赶来的耿精忠却是始料未及,当耿精忠收到齐穆德王的信函时,他便连夜快马兼程而来,本想再见她最后一面,因为他知道,若回到紫禁城,也许至此一生便是永别。
原以为她会和齐穆德王一起,虽然他的心底仍是无法放下,但他比谁都希望她能幸福,而对于他这个乱臣贼子,却是无法自私的让她跟着自己劳命天涯,况且还有他最疼爱的莺儿,他怎么忍心,怎么舍得,只要她愿她肯,也许齐穆德王会是她很好的归宿,也是正因为心里已决定放下,他才会不辞而别,决意浪迹天涯,可他终究没想到的是,那大清的皇者,高高在上的皇上,终也是动了真情。
五年,整整五年,他从不曾想到他仍是会心念着她,虽他远在皇城,却仍是不远千里而来,想来北巡也不过是他为寻她的一个借口吧,不过这世间,也唯有他,才能给予她完完整整的幸福,但愿她能释怀,但愿她一世顺遂康健。
望着那渐行渐远的皇撵,只余那滚滚的黄沙阻隔了他深邃眷恋的眼。
京城京郊
“爹爹...娘怎么还在睡,莺儿一个人真的好无聊...”
玄烨侧身抱住顺势靠过来,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心中柔情更甚,玄烨未曾想到,路上短短数月,莺儿便会如此依赖自己,莺儿虽不算他的第一个孩子,但在科尔沁时,便已对她是多加喜爱,想到五年前那次丧子之痛,如今与她重逢相认,见她又这般亲近自己,心上更是欣慰万分,也许这便是亲情血缘关系的缘故。
望着她那可爱又相似的容颜,心上微微动容,“莺儿,既然娘不愿理莺儿,那爹爹陪莺儿可好?爹爹还让人买了你娘曾经最爱吃的蟹黄包,既然你娘贪睡,那这蟹黄包也不给她留...”
小女孩狭儊一笑,头点如蒜。
天幕橘色,黄昏将至,张德忠瞧着天色,心中思量再三,才近身皇撵道,“皇上,前面便是京郊驿馆,您看是兼程回宫,还是...”
皇撵内,玄烨眸色温润,静静的望着榻上清丽的容颜。
“所有人马先进驿馆,朕自有打算...”
暮色越加深郁,繁华街角静默,一声马蹄声从驿馆内哒哒而出,穿过繁华大街,最后却停在了一处京郊私邸前。
月色清明,树影婆娑,习习的微风透过白绸镂空的窗霏飘然而进,引得室内红烛翩然而舞,吹起粉帐涟漪起伏。
榻前,玄烨负手而立,眼神落在那张苍白清丽的脸上,心底是无以复加的苦涩与无奈,无声轻叹,终是缓步上前,坐下,轻轻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
“忻儿,在踏上返京之时,太医便已告知,你已好转,这些天的兼程,我知道你已无碍,可你为何却迟迟不愿醒来,那日齐穆德王前来,我知道你对于过往已经释怀,可是远离科尔沁这些天,你为何仍是日日昏睡至此,可还在怪我当初对你太过残忍,如今才这般折磨于我,我知道你不喜皇宫,眼看回宫在即,我为何会暂住京郊城外,我想你应该很清楚我这样的用意,今天我只希望你能醒来,给我一个答案,至此一生,你是否还愿与我相爱相守,是否还愿与我永世不离...”
说着,玄烨已栖身而下,吻住她绯红的唇角,浅尝的刹那,浑身微微惊粟,熟悉的甘草香令他沉醉神往,连心神都微微颤抖起来,此刻他才知道,自己竟然这般怀念、渴望着她的美好,越加深入,胸前却似铜鼓般作响,声声欲耳仿佛就要跳出心口来,禁欲五年的后果,就是如此无法自拔的可怕,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受控制般宣泄而来。
后宫三千佳丽,他却独独只想要一个她。
身体的感觉远比理智来得更诚实,玄烨几番悱恻缠绵,终是缓缓抽身而起,抬眼刹那,却对上了那双灵动依旧的双眼,玄烨微微诧异却又带着几分了然,唇角飞扬。
窗外一缕微风带着醉人的花香悄然而来,撩起帐前粉纱翩然,似有似无的阻隔这那双深情的眼。
时间静逸而逝,缭绕飞舞的薄纱牵引出那悠远深沉的思绪,他们的初遇重逢、相知相许,曾经那颦笑间的眷恋,肆意贪婪的痴缠,一幕一幕,那样清晰彷如昨日,此刻间那曾经深沉而刻骨铭心的恨意,却再也无从想起,仿佛顷刻间便消失无踪,又似乎从未有过,余下的只是那丝丝绊绊的牵念。
一场接着一场的秋雨,让繁华的京城终是步入了寒意深深的初冬,潺潺而下的秋雨似帘子一般笼罩在整个山头,起伏连绵的薄雾肆意缭绕在满山红叶间,霏霏薄雨顺着寒风飘进窗台,带着丝丝的寒意,落在相互依偎的一双人身上。
忻儿就这样静静靠在那宽厚带着沉稳心跳的胸膛之上,离别几年间,她从不曾想到还会有今天这样宁静而又安逸的日子,会如此毫无顾忌的身在他的怀抱,眷恋着他的宠溺和浓浓溢满的深情,一切彷如身在梦中般,但风中那丝丝的冰凉却又时刻的提醒着她此刻的真实。
有些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那独有的龙涎香,不觉间伸手紧紧拥住他结实的腰身,紧一点,再紧一点,仿佛想将自己整个身躯都完完整整与他融合在一起。
风起的霏霏薄雾飘散在整个山头,呼吸着独有的泥土芬芳,不禁让她回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早晨,那个还有嬷嬷在身边的日子,曾经是那样的安宁祥和。
“烨,知道吗?以前我曾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那时,有嬷嬷、香凝在,曾经那无忧无虑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