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黑瞳深处渐渐燃起的情愫,忻儿却逃也似的奋力想要推开身前犹如铜墙铁壁般的身影,可是他握得那样紧、抓得那样牢,无论她怎样挣扎,他仍是不松分毫,撕裂碎骨的痛让忻儿错觉以为下刻间,自己的手便会无情的被他废掉。
“痛,真的很痛,拜托你快松开...”
“痛,你也会知道痛吗?我还以为在你狠心将我们的孩子杀死时,便没有了心,不再感觉痛了呢...”
“我...”
“怎么样?现在你难道是想跟朕说你后悔了吗?博尔济吉特忻儿,我真想挖出你的心来看一看,它到底是什么颜色,才能做到如此狠心杀了朕的孩子,然后费尽心机的离开朕,难道就是为了与你的旧情重归于好,甚至孕育他的孩子吗?你是否有想过朕,朕乃大清皇帝,难道就因为付出了真心,朕就该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吗?”
忻儿看着眼前犹如一头咆哮怒吼的狮子,望着他那濒临在绝望边缘而抵死挣扎的痛苦神情,心上仿佛已能亲身体会他的痛,原来手上的痛、身体的痛都抵不过心上那撕心裂肺的万分之一,在知晓她与他的仇杀关系时,她也曾如此痛过、恨过。
“博尔济吉特忻儿,朕今日就是要告诉你,你虽然逃离大清,回到了科尔沁,就算你的背后是科尔沁、甚至是整个蒙古族,那朕也要郑重的告诉你,从你踏入大清,进入后宫的那刻开始,此生你都已经注定是朕的女人,而这一辈子你也只能是朕的女人。”
玄烨不顾身前人的反抗,已霸道的欺身而下,在忻儿的错愕之下,他已狠狠的吻住了那魂牵六年的人儿,唇角的甜蜜,心底的苦涩,一遍一遍都在凌迟着他的心,而身下之人,毅然。
六年,在人生漫长的岁月里,也许并不算长,但若心底时时刻刻都在期盼、都在思念一个人时,浓郁的相思就像在日日撕咬、夜夜碾磨着你仅存的理智与无力的坚持和那一遍一遍暗暗自言说服的意志力时,一切都会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就如同采花酝酿的蜂蜜,在尝尽那无尽甘甜的滋味时,就算再苦再累,仍是乐此不疲,更如那扑火的飞蛾,明知会粉身碎骨,但仍是义无反顾的飞向那****的光明,只为苛求温暖冰冷心底里点点的温存。
身前浓郁的气息,炙热的呼吸,就如同一把烈火,点燃了她心底依然渴望那日夜思念的身影,唇上的灼热燃尽了她心底仅存的理智,就在她放下矜持,欲伸手环住他结实的腰身时,裂痛后背的枯干断枝换回了她仅存的理智。
怎么能?她怎么能违背自己的誓言,更何况还是在父王的坟前,他的爱、他的深情,在她得知父王死因的刹那,她早已无法承受,就算分离的这六年来,她不曾一刻忘记过他的脸,她也不能这样做,绝对不能。
忻儿强迫自己撇开脸,奋力挣扎,但身前的人却是如顽石般纹丝不动,就在她慌乱之际,左手突然探到了腰间的银质短刀。
“晃...”如破晓般带着几分生硬的清鸣声,让身前的人明显一滞,薄弱的清辉印在那白晃晃的刀锋上,射进那深邃的黑瞳里,显得更加嗜血而残忍。
唇角炙热的气息终是渐渐消逝,就在忻儿以为他会离开时,下刻他却将她用力拉进怀里,铁壁般的手腕牢牢禁锢着她握着短刀的手,耳边想起带着几分狠绝几分冷漠的话语。
“博尔济吉特忻儿,要刺朕,就得对准胸口,朕倒想看看到底是你的心够狠还是朕的血够冷...”
当尖锐的刀身直直对准那因愤怒波澜起伏的胸膛时,忻儿的手已开始有些握不住的颤抖,望着手腕上那青筋突兀的手指,及腕上那惊人的力度已不受她控制般正稳稳的朝着他胸口狠狠刺去,直到触碰到温热粘稠的液体时,忻儿才恍然回过神来,当眼底触及到那黑瞳里满满的痛楚时,无力的双手终于豁然松开。
玄烨满眼苦涩的望着自己胸口不断渗出的鲜血,他还从不曾知道自己的血原来是那样红那样热,火红的颜色染得四周都是血红一片,滚烫的温度焚烧着他那毫无温度的心,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当刀真真刺入身体的刹那,心是毫无知觉,是感觉不到痛的,只是眼前的她,曾经那张刻在心底的脸,此刻却是那样的模糊,那样的遥远。
“朕就该知道,当年你不惜自伤自残离开时,朕就该放弃,刚刚看到那个小女孩儿时,朕就该清醒,只不过,再多的事实都抵不过你这无情的一刀...”
“忻儿,博尔济吉特忻儿,为什么就在刚才,朕还心存幻想,以为你对朕还有情谊,以为你会因为不舍,而无法下手,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朕身为大清皇帝,登基在位二十多年,身边流连忘返过那样多的女人,最终竟然抵不过一个科尔沁小小的王,竟然会如此狼狈的输给了你,输给了曾经朕努力想要保护,藏在心底那个最想要珍惜的人,可笑,实在可笑...”
“皇上,对不起,其实我并不愿伤你,刚刚你就不该追出来,不该与我相认,也许当年我就不该偷偷随父王入宫,不该与你相识,更不该倾心与你,也许那样的我们会比现在好...”
“怎么,你现在是后悔了吗?后悔当年与朕相识,后悔与朕发生的一切?那么在得知你父王死于朕之手时,你为何不一刀了解了朕,这样你也不会这自责,朕也不会这样痛苦,六年,如此漫长的六年,朕竟然会以为就此会是一生...”
黑夜漫漫,繁星点点,清明的月色之下,印得那张俊朗的脸更加隐晦阴暗,连曾经那双灿若星辰的眼似也蒙上了薄弱的尘灰,既然他们已无未来可言,何必再互相折磨。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断的何止是他的千丝仇肠,乱的又岂止是那多年未变的初心,还有她心中的怜惜和不忍。
怔怔的望着那仍未凝固的鲜血,忻儿终是狠心拔剑相对。
“皇上,既然你我有着血海深仇,今日我们便在此来个了解,也算是对彼此的交代和解脱...”
玄烨冷眸望着眼前四熟悉又陌生的人儿,此刻他仿佛才觉得自己是否重来不曾看懂她,认识她。
“好...好...好一个博尔济吉特忻儿,既然你如此想了解与朕的恩怨,朕便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