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的清晨,所有人都已准备妥当回京,碧儿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娘娘仍在昏睡中,看着那苍白羸弱的脸,连李御医都曾提起,娘娘现在身子不宜奔波,可在她随张公公前去请旨时,却听到那样冰冷残忍的话语。
“不宜远行奔波?既然如此,那便就将她安置在此,等痊愈再说…”
碧儿深深明白,皇上话语的含义,如果娘娘今日不随队伍回京,也许便是永久被贬赐在此。
看着那决然而去,眼底不再有任何温情的男子,她很难联想到这会是多日前曾寸步不离守在娘娘身边的多情皇上。
还好张公公默默替她安置了马车,并吩咐她沿途好好照顾娘娘,如此,她们才会出现在回京队伍的路上。
日暮西斜,人潮渐起,吆喝混着吵闹声在耳边萦绕,久久不散,在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咕噜摇晃的马车渐渐平稳的停了下来。
“娘娘,您在此等等,奴婢前去问问看,今晚是否在此安歇…”
马车一阵轻晃,碧儿便已跳下了马车,不久后,碧儿满脸笑意,再次出现在窗边。
“娘娘,开封驿站到了,张公公说今晚我们便在此歇息…”
忻儿身子仍是虚弱无力,在碧儿几番折腾之下,才顺利下了马车,当脚稳稳接触地面的刹那,忻儿却一个踉跄不稳的险些摔倒。
“娘娘小心…”快步赶来的张德忠,见此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忻儿满怀感激,艰难的扯出一丝笑意,“忠叔,劳烦你还如此记挂我这残败之姿…”
“娘娘,您这是说的什么泄气话,日子还长着呢,活着就总是还有希望…”
忻儿知道他是好心安慰,却只是淡笑摇头。
“娘娘,您身体是否无碍,皇上也刚刚下车,要不随奴才前去请安吧,这几日皇上也是心绪不宁,也许…走吧…”张德忠未再说话,只是仔细的扶着忻儿向最前方的御撵走去。
远远的距离,忻儿微微抬头,便看到宽阔高大的明黄色御撵旁,身着墨紫色常服的男子,背负而立,晚风熙熙,掀起他腰间行服带上的明黄色穗子,在绯红的斜阳下,如自由的精灵,飘散着优美的幅度,而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在凄美残红的余晖下,更是挺拔耀眼夺目。
在仅仅五步之遥,忻儿无意识的停了下来,垂头触步。
张德忠朝忻儿微微点了点头,便走进玄烨身边,低低说了几句。
瞬间,忻儿便感觉头顶有道凌厉的目光直逼而来,微微抬头,便见他极尽淡漠的收回了目光,迈步朝驿站走去,却刚迈出步子,仿佛想起了什么,回头道。
“张德忠,你去寻寻开封城里有没有特色的精致小点,怡嫔怀有身孕,肯定会喜欢这些的…”说完便疾步进了驿站。
张德忠有些为难的回头,走到忻儿身边。
“娘娘,不要泄气,时间能冲淡一切,待皇上气消以后,奴才会设法让您再次重获荣宠的…”
虽张德忠不断的安抚着她,但她早已明白,那****的所做作为已经断送了他们之间过往的所有情谊。
三藩平定,回宫数月,她却再无缘得见天颜。
庆幸的是,回宫三日后的黄昏,张德忠匆匆赶来毓庆宫,解开了她多日来沉郁心底的心结。
此刻她终是懂得了君无戏言这句话的含义,不过她虽尽失恩宠,但他却是应了她的承诺,明里昭告天下三藩已灭,三藩王已绳之以法,暗地里却将夺去靖南王封号的耿精忠贬为平民,遣散至关外,永世不得再入大清。
忻儿沿途回宫,舟车劳顿数日,加上本是大出血造成的小产,回宫后虽是极力静养,但忻儿还是感觉自己的身子已大不如前。
亲们,本文很多事件与历史时间偏差较大,只为情节需要,切勿纠结,见谅,见谅…
回宫不过仅十日,宫里便连连传来喜讯,八月底,皇上下诏,钮钴禄氏。东珠,重华宫仁妃执掌凤印,协理后宫数月,以仁义治理后宫,柔嘉廉德、贞秀持躬,特册封为皇后,赐封号孝昭仁,其后要礼教后宫、勤勉克己,立于后宫表率,于九月初六行册封大礼。
九月初,赫舍里。平央,承干宫怡嫔,蕙质维磬,端贤兼备,育子有功,特赐“平”字封号,即日晋为平妃。
至乾清宫两道圣旨而出,一时重华宫、承干宫便成为宫中所有人最炙热的奉承对象。
中秋还未到,内务府已经将数月前江南进贡的云锦、蜀锦巴巴送到了重华宫、承干宫,连干张罗着冬衣、冬被的筹备,连同两宫里的奴才都沾了喜气,今年冬衣也能穿上次等的罗梭锦,这对于后宫却是史无前例的。
相较于重华宫的热闹,更显得毓庆宫过分的凄凉和冷清。
时至正午,天边却弥漫着簇簇青灰的乌云,院角秋风四起,引得那数株本已枯萎的柳叶兰簌簌而下,繁密依旧的樟树下,忻儿正斜躺在贵妃椅上。
透过密叶重重,望进那阴郁的天空,层层浓墨的乌云如密实的细网,实实的盖住了明媚的阳光,只余金丝般勾勒出极致的轮廓画面。
忻儿就这样静静的躺着,相较于岳州,此刻的心却是异常平静,她不再担忧耿大哥的生死,也不用再费尽心思与玄烨纠缠、讨好,每日过着如履薄冰的日子,现在在外人眼里虽是失宠又极致落寞,但这平淡清幽的日子,却也能平复她丧子失宠的复杂情绪。
前往内务府领了月银回来的香梅,抬眼便见病态懒散的忻儿,隐去眼底的异样神色,才抬步上前。
“主子,眼看就要变天了,你怎么还一人留在院里,香凝呢?”
忻儿回头,冲香梅淡淡一笑,“你回来了?内务府那边有没有人为难你?”
香梅嘴角有些牵起,摇头道,“怎么会,主子你莫担心,奴婢这次领的月银分文都没少…”
“嗯,如此就好…”
“娘娘…这几日您身子可好些,是否能去前宫走走,若实在不行,奴婢便向内务府那边禀明实情…”香梅缓缓蹲在忻儿边上,仔细的将划至脚边的薄毯轻轻拉拢附在忻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