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儿稳妥的系好带子后,抬眼看着清丽的眸里本是释然的欣喜,却渐渐泛出淡淡的忧伤,这一月她得了圣意,每日都无形的限制着忻儿的行动,这日清晨,李御医好不容易点头答应她可以下床,只要不过度劳累或做大幅度的动作,便不会再有危险,碧儿心底终是有些不忍心。
“娘娘,今日空气这般好,奴婢随你去西苑的北亭坐坐可好,那里地势较高,还可以看到岳州城外五百里处的岳山呢…”
“是吗?反正也是无事,走吧…”
一路的长廊蜿蜒而上,直达半山腰上的北亭,虽然细雨一直未停,但因建园者独特的设计,让游览者丝毫不觉得累,因着缓缓而上的长廊,反而多了分欣赏美景的惬意。
雨声细细密密的落在红瓦勾檐上,几许飘来的零散雨滴,湿湿润润的吹在脸上,一片清凉之下也带着微微的寒意,忻儿却不甚在意,只是小心的稳稳的踩着一步一步白玉阶梯。
“皇上,吴三桂已逝,剩下的两藩已是不为所惧,京都多日无主,也是不妥,是否可以考虑先回京再说…”
玄烨看向一旁的马齐,眼底却闪过一丝狠戾,侧头之际,却看见一袭月白色身影,隔着十来步的阶梯距离,正朝他款款而来,身着淡粉色坎肩马甲的她掩盖不了那已微微隆起的腹部,看着她缓慢的举着步伐,一步一步艰难的向上攀爬。
心底突来的烦乱情绪充斥着他的神经,眼神飘忽的看着那慢慢停下来的人儿,声音却是异常的冷漠锋利,直割人心。
“朕此次亲征,既是灭三藩,又怎会再让毒瘤肆意增长…”
“马齐,传朕指令,命图海绕过夷陵继续南下,让赵良栋率领全军在三日之内直奔吉安,朕这次不会再给他们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将所有心绪都专注在白玉阶梯的忻儿终是累了,抚了抚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扬起短暂的满足,缓缓停下酸软的步伐,偶然抬眼的刹那,便对上了那双淡漠的黑瞳,同样深邃熟悉的双眼,却带着她极为陌生的冰冷。
心神恍惚的刹那,忻儿身子一个不稳,险些向后摔去,还好一旁的碧儿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
“娘娘,您没事吧?”碧儿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空旷北亭,心生疑惑。
忻儿斜睨了身后那悠长的阶梯,心底突突狂跳,庆幸碧儿扶住了她,要不然此番摔去,定是一尸两命。
当忻儿稳住心神,再次站定时,抬眼却见北亭已是空无一人,仿佛刚刚几眼残忍的对视,从不曾发生过,而本是兴致盎然而来,此刻却再提不起半点兴致。
“碧儿,我有些累了,我们先回吧…”
“可是…”碧儿虽不解忻儿突来的转变,但意识到她已有些笨拙的身形,也只得点头答应。
至那日后,忻儿便很少再出门,虽有时也是按捺不住,但却因为那****的冷眼太过深刻也过太伤人,初秋才刚刚将至,她却仿佛亦如寒冬,以至于骨髓深处都是刺骨的冰冷。
连绵不绝的小雨,时断时续的持续了将近半月后,终是晴朗下来,天边红日当头,久违的热意,又似蔓延而来,却再无酷暑的沉闷燥热。
这天晌午刚过,午膳还来不及撤,张德忠便匆匆而来。
“忠叔,今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皇上他,他用膳了吗?”虽然已有很久都未在见他,但心里仍是不住的牵挂,也希望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获得他少得可怜的讯息便已满足。
“娘娘,皇上刚用过膳,便催促奴才过来了…”
忻儿眉间微蹙,脑海里闪过那张冷漠的俊脸,心头莫名不安。
“忠叔,是出了什么事吗?”
“娘娘不用太过忧心,皇上是让奴才来通知娘娘,这几日稍作准备,三日后我们便动身回京…”
“回京?”太过的诧异之下却是更加的不安。
“忠叔,难道三藩已经平定了吗?”
“嗯…”张德忠应声点头。
“娘娘,三藩之乱总算是过去了,这几日皇上也得空闲了下来,娘娘,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您也不要太过计较,奴才觉得,您真的没有必要为不相干的人与皇上置气,再说,眼看回京在即,奴才觉得您应该想想如何缓和与皇上之际的关系,若是他日回宫,想见皇上一面就更是万难了…”
张德忠至进屋的刹那,便已将忻儿眼角的落寞尽收眼底,无奈终是轻声一叹。
“娘娘,奴才刚刚来时,瞧着皇上处理政务劳累,虽是比以往得了空,但却总是清减了不少,皇上虽是气您,但终归心中还是有您的…”
“嗯,谢谢忠叔,我知道了…”
“嗯,既然娘娘没有其他吩咐,那奴才便先行告退,前几日持续的阴湿天气,皇上便犯了多年未再发的咳疾,现在是一刻也离不了人…”
看着张德忠消失在门外的长廊里,忻儿才回神吩咐一旁的碧儿。
“碧儿,等会儿随我去厨房一趟…”
“嗯?”碧儿不明所以,不是刚刚才用过膳吗?去厨房做什么?但当忻儿挽起衣袖、生火煮茶、后朝着主院的书房而去时,才隐隐明白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