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耿骞离开后,忻儿心底却突来的一阵慌乱,而这一时的不安到底从何而来,她无从查觉,只是这一切似乎太过平静而顺利,以至于让她怀疑耿骞是否真的出现过?
漆黑的夜空里,浓稠的墨汁渐渐被吸附而冲散,天边慢慢泛起一片浅淡的青灰色,不知不觉黎明已破晓而来,至耿骞离开后,忻儿躺在床上辗转不安,彻夜未眠。
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坐在窗下的贵妃椅上,思绪涣散,直至天边的第一缕朝阳射进窗台,刺痛她的双眼,忻儿才恍觉思绪一下清明开来,而那心底的不安却越加肆无忌惮的翻滚而来,突地豁然起身,无意间腹部隐隐传来沉坠的疼痛。
忻儿抚摸着仍是平坦的小腹,虽然已有近三月的身孕,但身子瘦弱单薄的她,依然毫不显怀。
打开房门的刹那,便见张德忠正静静的候在门边,心底疑惑更深,看张德忠神色,显然在此候着已不是一时半刻的事,那他是何时来的?是在耿骞来之前,还是之后?亦或者他一直都在…
浓烈的不安撕扯着她的心神,密密实实的缠绕着她的理智。
“忠叔,皇上在哪里?”
“娘娘,奴才,奴才不知…”
“不知?”忻儿深深的望着那双精明的眼,他那眼底的犹豫背叛了他言不由衷的心。
“忠叔,不要再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娘娘?”张德忠惊愕的眼底满含歉意,“皇上他,皇上现在在城东监牢…”
“城东监牢?”虽然忻儿已隐隐猜到了些,但却并未想到事实竟是如此,那昨夜自己到城东监牢,还有耿骞来此,都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向来心机深沉,竟然没想到会藏得如此深,那她呢?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吗?
“娘娘,对,对不起,奴才也是昨夜到往监牢时,才得知的…”
忻儿看着张德忠,眼底泛出渗人的冰冷,毅然转身,快步穿过长廊,跑到后院,骑上马飞奔出了府,此刻她的腹部因为过激的跑动,传来阵阵的坠痛,她却忽略的不敢再多想,只想自己能快些,再快些,若是晚了一步,也许不久那躺在监牢外的便是耿精忠那冰冷的尸体。
忻儿离着数步之远,便能瞧见城东监牢那边已是人潮一片,敏捷的跳下马,带着几分急切,几分慌乱,扒开那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眼前手持长矛的侍卫兵却将她生生阻拦在外,正当忻儿无措时,空旷的四周响起冷漠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顿时让忻儿坎坷不安的心沉入谷底深渊。
“靖南王,你这是要反了吗?”
忻儿透过冰冷的长矛闻声看去,高高的台阶之上,当今天子一身明黄色常服,背负而立,俊美的面上冷漠沉稳,却让人有种不怒自威的错觉,黑曜石般的瞳目复杂的看着立于他数步之远的二人,忻儿不用想也知道,那定是耿精忠与耿骞。
“皇上明察,臣怎会反,臣是皇上亲封的靖南王,拿朝廷俸禄,替朝廷办事,从来都是谨慎行事,不敢做出任何逾越之举…”
“是吗?那靖爱卿为何会在此?而你的数十万兵马倾巢而出,正奔岳州而来,这又如何解释?”
“皇上,臣的数十万兵马连夜赶路,正是为解岳州之危,而至于臣现在身在此,也是身不由己,臣…”
“荒唐,耿精忠,你当朕是昏君不成,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你还妄想狡辩?今日我便让世人看看,百姓称赞的靖南王的真实面目…”
“来人啊,将靖南王等拿下…”
“等一下…”空旷的马场上,响起乖张跋扈的声音。
忻儿看着耿精忠眼底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芒,心底一沉,突然忆起昨夜给耿骞的那把钥匙。
昨夜,她随张德忠前往监牢,一路上她都细细记下了监牢附近的部署情况及地理位置,并在早已准备好的宣纸上,细细描了下来,本是要转手给耿精忠,却因他那些话最后谨慎的藏进了钥匙孔中,没想到回屋后她还来不及抽出来,而耿骞的突然造访和他一系列毫无防备的话语,更是让她完全忘记了此事,昨夜她想都未多想便将钥匙给了他。
“皇上,我再怎么都是你亲封的靖南王,你当真不顾及你我以往的情分?”
在听到耿精忠这句话后,忻儿的担忧更是多了几分,难道,耿骞已经发现了那张地图?有些紧张的回神看着站在看台之上,伟岸屹立的男子,却见他眼底仍是带着几分沉稳的凌厉。
良久又可怕的静默之后,围观的人群里开始躁动起来,一拨黑衣人持刀撞开了外围手持长矛的侍卫兵,很快两方便持刀相向,兵戎相见,围观的人群瞬间害怕尖叫起来,乱窜之下,纷纷逃离是非之地,而本是站在人群里的忻儿,被身后一股重力推阻之下,便狠狠撞到了木栅栏之上,下刻,身子便不受重力的倒在了黄土飞扬的石板地上。
“忻儿…”
耿精忠回头,刚好看到忻儿摔倒在地,情急之下,快步上前,却在他刚迈出一步之际,耳边响起杂乱有序的步伐声正朝这边飞快奔来,不用多想,他也能知道眼下他的情形已是迫在眉睫,回头看着看台之上清冷狠厉的男子,显然自己刚刚的那声紧张的呼喊也惊动了他,此刻他的眼底明显的流露出隐隐的担忧和沉沉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