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过了好久,周运才收住情绪,又继续道:“从那以后,我只是偶尔才会来此地一次,每年将院子中的草清理一次,但又不想在这里多待,因为这里有太多的往事,每次来这里都是沉沦在往事中不能自拔。”
说着他又转过头来望着薛澄萱,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这些吗?”
薛澄萱摇了摇头。
周运道:“‘东君渐懒渐愁凝,弦断也,何处寄孤声。’这不是你写的吗?”
薛澄萱讪讪地道:“让周师叔见笑了,我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哪里真的理解里面的愁绪呢。”
周运叹了一口气道:“可是这两句话却道出了我的心声,你知道这古琴为何会烂在这里吗?”
薛澄萱答道:“想必是尊夫人走后,周师叔因没有知音,便不再弹奏琴曲了,任其在风中烂毁。”
周运道:“是啊,没了云儿,这琴声又能弹给谁听。只是没有想到在最后的时刻,倒是能遇到两位知己,想必是云儿在天之灵,见我孤单一人,所以叫人来安慰我的吧。”
薛澄萱和林一凡不知道该如何接口,更疑惑他口中所说的“最后时刻”是什么意思。
周运便又说道:“我看二位也是有情人,真想和二位好好结交一场,奈何时间仓促,周某竟没有这个福气。”
薛澄萱见他遭遇凄惨,而且又是孤独一人,行迹实在令人感伤,便道:“周师叔何处此言,若是周师叔不嫌弃,我们日后定当再来此地拜访您。”
周运点了点头,却不置可否,又跟二人谈论了一会,便道:“你们还是赶紧回山吧,也不要在外面闲逛了,现在童戎山上实在不安全。”
两人闻言点了点头,便向周运辞别,然后便下楼驾起仙剑往神机门的方向飞去,而周运则站在木屋前,目送二人越飞越远。
途中,林一凡回头往下看去,只见微风吹动,满山坳的梨花便随之摇动,花瓣亦如雪花般纷纷飘落,而周运便站在缤纷的梨花雨中,久久凝立不动,越发显得孤寂和冷清,林一凡不由心中一动,,道:“萱儿,你有没有发现周师叔说得话很奇怪啊?”
薛澄萱点了点头,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他刚才说的最后时刻,还有时间仓促,我到现在都没有明白是什么意思。”
林一凡皱起眉头,不再言语,两人一路直接飞回神机门。
当晚,用过晚饭后,林一凡正准备在我卧室内打坐修习太极入玄经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林一凡连忙起身走出门外,只见院子中到处都是晃动的人影,都在大声叫着:“在那边,赶紧过去瞧瞧。”一时间神机门的上空全是闪动的法宝光芒,五颜六色,甚是壮观。
玉铭子此时已站在院子里,望着北方的天空,那里是神机门后院的所在,那里闪现着不少的光芒,似乎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
林一凡连忙问:“师父,怎么了?是魔教的人攻过来了吗?”
玉铭子尚未回答,程清河也在这时走了过来,向玉铭子问道:“师叔,这是?”
玉铭子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我们还是过去看看吧,说完便御起紫铭剑,而林一凡和程清河也赶紧跟上。
不一会儿,三人便看见前方已经聚集了上百号人,几乎都是飞在半空中,呈一个圆弧形包围着后山的一块区域,而神机门的掌门人罗逸和他的二师弟陆达已赶了过来,位于人群的当中,却不见周运,至于四大门派的其他弟子,大多数也已经站在人群当中。
三人连忙往人群中赶去,众人见来者是玉铭子,便纷纷为他让开一条通道,片刻后三人便来到罗逸的身前。
林一凡赶紧往前看去,这一看顿时大吃一惊,原来距他们十丈外的后山上有一个山洞,山洞内一片红光,其中一人便站在山洞的洞口前,那人不是周运是谁。
只是林一凡此时见到的周运明显和日间见到的周运有所区别,他身上原本的儒雅之气荡然无存,此时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暴戾之气,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扭曲,眼中更是赤红如血。
罗逸到达此地已有半刻钟的时间了,这半刻钟时间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周运,处在他身边的林一凡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地颤抖,似乎他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只听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向周运问道:“你,你在干什么?”
“干什么?”周运一脸的冷笑,他用赤红的双眼看向罗逸,说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我打开了封魔洞的五行封印。”
罗逸闻言浑身一震,封魔洞乃是神机门封印妖魔的地方,但他比任何都清楚,封魔洞除了封印妖魔,还能汲取里面妖魔灵力并储存在五行封印中,一旦打开五行封印,打开之人便能得到封印中的灵力,且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修为,只是这灵力中蕴含着妖魔的戾气,一不小心就会被戾气所噬,因此神机门的祖师定下戒律,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由掌门打开它。
罗逸满脸的冰霜,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却听他身旁的陆达不敢置信地向周运叫道:“小师弟你疯了吗?你不知道这封魔洞的封印只有在非常时分才能由掌门人打开的吗?”
周运哈哈大笑道:“我当然清楚,为了打开这个封印我准备了整整十年,怎能不清楚,而且我打开它就是为了得到封魔洞的力量。你说得对,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说着仰天哈哈大笑,脸上尽是疯狂的神色。
此时罗逸似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也终于在此刻恢复了冷静,只是他脸上的神色更冰冷,看向周运的眼神里也没有了任何感情,只听他冷冷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周运盯着罗逸冷冷地笑道,然后突然用手指向罗逸,冷喝道:“罗逸,你自己说,当年是不是你将我和云儿的事情告诉师父的?”
林一凡闻言不由浑身一震,他突然想起白天周运向自己和萱儿谈起往事时,最后在说到他的师父斩妖除魔时,语气中便蕴含了无限的恨意。
众人听周运如此一说,便知道周运和罗逸存在着一段个人恩怨,似乎还涉及着神机门的一段往事,于是场中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而是把目光集中罗逸身上,看他有何言辞。
现场突然变得一片寂静,晚风轻轻地吹在脸上,林一凡突然觉得这个春日的夜晚还是有一些寒意的。
罗逸仿佛怔了一下,但片刻后他便明白周运指的是何事,五十年前魔教复出时,周运被一妖精所迷惑,每日只想着和那妖精纠缠在一起,以至于荒废大道而不知悔改,自己多次劝告,他都置之不理,无奈之下,罗逸只好将此事禀告给师父,交由师父亲自来处理此事。
罗逸看着周运,见他一脸的恨意,似乎恨不得非将自己大卸八块不可,不由又是生气又是悲痛,当下也不隐瞒,说道:“你说的是那个兔精吧,不错,是我将此事禀告给师父的,我只道你已经迷途知返,没想到你直到现在依然执迷不悟。”
“迷途知返?哈哈。”周运大笑一声,眼中的血色似乎更加浓了,然后他狠狠地说道:“我就是执迷不悟,你可知道这五十年来我过得是什么日子,生不如死啊,而这一切,都是拜你罗逸所赐,这些年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亲手杀了你为云儿报仇。”
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只可惜我的修为比不上你,这些年来无论我如何修行总是差你一截,直到前两天我才明白这都是昊灵珠造成的,没办法,为了报仇我只好打开封魔洞的五行封印了。”
听完周运的话,罗逸原本平复下来的情绪似乎又开始激荡起来,他冷笑道:“你说要替那兔精报仇?”他用目光狠狠地注视着周运,然后凌厉地说道:“当年可是师父亲自料理那兔精的,你怎么不找师父报仇去。”
听到罗逸的话,周运的脸上不禁闪现出痛苦之色,他摇了摇头,喃喃道:“不,这件事跟师父无关,师父从小收养我,教我道法,待我亲如父子,他不会那样对我的。”然后他突然神色一狠,指着罗逸道:“一定是你,是你在师父面前诬陷云儿是魔教的奸细,所以师父才大发雷霆,并,并处死云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