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抓住他的手腕,脸在他掌心里轻轻地蹭了蹭。“雷子韧。”
“嗯?”雷子韧静静地等着她把话说完。
叶安却不肯说了,靠进他怀里,不吭声。雷子韧,我那么那么地感谢上苍,感谢它把你送到我的身边。纵然八年间我们从未联系,却依然在八年之后让你走进我的世界,为我所拥有。
雷子韧也不再问,只是把人搂住,隐约能明白叶安心里想说的话。八年前,他们都无奈于那一场胡闹。可八年后,他们都默默地感恩于那一场胡闹。如果不是它,他们这辈子或许真的就错过了。
叶安平复了情绪,又牵着雷子韧的手慢慢地往前走。她想走的不是这短短的一段路,而是长长的一生。
人生路上,我们需要有个人相伴左右,才不会孤单无助。
叶安找到了那个人。雷子韧也找到了那个人。这,便是人生最大的幸运。
欧锐钦抱着聂筱琪离开餐厅,他把人放进了车子里,系好安全带。“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不去医院!我想回家!”聂筱琪拒绝去医院。
欧锐钦试图说服她去做个检查,无奈聂筱琪哭得厉害,就是不肯去医院,他只好把人给带回家去。
一路上,聂筱琪就是不说话,靠在座位里掉眼泪。头一直看着窗外,在泪水迷蒙后的双眼,怨毒的光芒越来越深。瞪大的眼眸,渐渐地血红一片。叶安,我不会放过你的!
长长的指甲就这么掐进了掌心里,丝丝红色渗出来,她却一无所觉。叶安加在身上的种种屈辱,她一定会十倍百倍地讨回来!一定会的!
回到家里,欧锐钦先去浴室放了水。出来的时候,却没看到聂筱琪的人,吓得他屋里屋外都找了一遍,最后才在阳台找到了蜷缩成一团的聂筱琪。“怎么躲到这里来了?先洗个澡,然后我给你涂药。”他伸手想把聂筱琪给拉起来。
聂筱琪摇摇头,拒绝他的手,随即长长地叹一口气道:“我没事,不过是一点小伤,死不了人的。那么可怕的病都死不了,这点伤怕什么,贱命的人没那么容易死掉的。”她的声音低哑,还逸出自嘲的低笑。
欧锐钦无声地叹一口气,蹲下来,把她搂进怀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真的是叶安把你推倒的?如果真是那样,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话?如果你肯说出真相,我可以为你讨回公道。可你一言不发,就像是默认了一样,我能怎么办?”
“我说了,你真的能为我讨回公道吗?”聂筱琪冷笑着反问。“就算我说了,你也是相信她多过相信我吧?我抢人家男朋友,本来就是个坏女人,谁还肯相信我呢?”
“别胡说,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别忘了,你才是我的女人。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还提它做什么。相信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聂筱琪抬头看着他,眼泪还在流。过了一会,摇摇头。“没事,只是磕碰了一下,不是什么大事。叶安的那个男人好像来头不小,我不像让你跟他起冲突。将来他要是在生意上动手脚,那对你不好。我帮不上你的忙,却也不能给你拖后腿,这一点小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欧锐钦听了,只觉得心如刀割,紧紧地把人搂在怀里,不停地亲着她的头发。
聂筱琪也搂紧他的腰,又小声地叫:“锐钦?”
“嗯?”欧锐钦又紧了紧手臂。
“无论叶安怎么报复我,我也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
第二天,雷子韧就陪着叶安一起去墓地上香。
在路边一家花店,叶安买了一束百合花。她一直都记得,妈妈喜欢百合花。当时妈妈在病床上,经济条件很糟糕,可爸爸还是会买一束百合花放在妈妈的床头。
天似乎有点暗,灰蒙蒙的,让人觉得有些透不过气。叶安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还是这个城市的环境越来越差的缘故。
一路上,叶安都没说话。始终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眼睛都很少眨一眨。至于神魂,恐怕早已经游离身体了。
雷子韧也没开口。有些记忆属于叶安一个人,谁也无法侵入,也最好不要介入。
去墓地那样的地方,心情多少是有些沉重的。什么前世今生,那都是幻想。逝去了的,就代表从此都见不到。想起来,又怎能不悲伤?
车子停在了墓园门口。
叶安抱着百合花下车。像是寻找依赖似的,一下车就拉住雷子韧的手。也不说话,就这么捧着花,静静地走着。浑身散发着一股哀伤的气质,那是对亲人最深最真的思念。
叶安并不经常来墓地看望他们,不是不想,很多时候是不敢。这里太孤寂太伤感了,来一次她要缓冲好久才能缓过来。平常忙忙碌碌不去想起,也就忘记自己是一个人,忘记了那份孤单无助。一旦来了墓园,那就什么都想起了。
父母墓地所在的位置,叶安左拐右转的却从来不会走错。天色昏暗,自己只身走在墓碑之间的这一幕,以前经常在梦里出现,她会哭着从梦里醒来,然后再也无法入眠。
到了地方,叶安弯腰把百合花放下。伸手,抚摸照片上的人。浅浅笑容,男的儒雅俊朗,女的温柔甜美。他们是那么的相配,事实上他们也很相爱,所以父亲终于还是舍下她去陪母亲了。
叶安至今还记得父亲弥留之际说过的话:“安安,你已经长大了。现在又有子韧照顾你,爸爸也就放心了。你妈妈一个人在下面等了那么久,肯定也孤单了,爸爸要下去陪她,否则她该生气了。”
在这番话的那天夜里,他就离开叶安,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太爱他的妻子,所以终于忍心割舍了刚成年的孩子。
叶安不怪爸爸把自己扔下,因为妈妈去世之后,爸爸确实一直都不快乐。他本来好好的身体一下子垮了,有一半是工作累的,还有一半是因为他已经忘了快乐,终于抑郁成疾撒手人寰。
说点什么?其实也不需要说什么。叶安就这么静静地蹲在墓碑前,一遍一遍地抚摸着照片上的两个至亲的人。很久很久,一直到她的腿已经麻木没有任何知觉,她才踉跄着站起来。
雷子韧将她摇晃的身体扶住。“回去吧。”
叶安抬头看着他,想要对他笑一笑,可是没成功。她再看一眼墓碑上的照片,终于迈开腿大步地走了。
雷子韧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留下一句:“我会好好照顾她,请你们放心。”说完大步追上去,搂住了叶安的肩头,也将她的孤单无助收纳于怀里。
回去的路上,叶安一反来时的沉默。坐在座位里,看着前方,不停地说着儿时的一些事情。那些记忆里,有着一家三口最单纯的快乐。
雷子韧很少插话,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让她说个痛快。他想,这些事情叶安肯定在梦里梦过无数遍,在一个人的时候也回想过无数遍,现在她只是需要一个听众来跟她一起分享。
车子进入车库。
叶安坐在座位上不肯下车。说出来的话,难得的有些任性。“雷子韧,你抱我上去好不好?”
雷子韧看着那双墨黑美丽的眼睛,那里的水润似乎原本就那样,又好像有眼泪的成分。“好。”他拉开车门,弯腰将人小心地抱出来。抱在怀里,如珍宝一般。
叶安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肩窝里,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叶安,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现在有雷子韧,有一个家了!
“去睡一会吧。”回到家里,雷子韧把她放在沙发里,提议道。
叶安看着他,伸手摸他的脸,好一会终于摇了摇头。但人还是躺在沙发里,懒懒的不愿意动。
雷子韧也没了办公的心思,就坐在沙发里,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来着。
午餐是叫的外卖。叶安倒是照常吃了那么多,然后就跑去打开电脑,找了个笑点比较多的综艺节目来看。等看完一档综艺节目,她又钻到雷子韧怀里,嚷嚷着说:“我已经好了。”
雷子韧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摸摸她的脸,任由她像个孩子似的撒娇。他已经发现,叶安不高兴的时候不喜欢摆脸色,也不喜欢说话,就喜欢腻着他撒娇。
“你今天是不是有很多事情要做啊?”叶安坐在他怀里,终于觉得自己太任性了。
雷子韧摇摇头。“没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已经很清楚,对他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叶安呵呵地傻笑几声,亲他的脸。然后觉得不满足似的,又去亲他的嘴唇。“雷子韧,你去忙你的事情吧。我躺着看电视。我要看八卦节目,就不用你陪我看了。”那种家长里短的八卦节目,那对雷子韧来说绝对是个折磨。
“好。”
傍晚,叶安就悄悄地出去买菜,晚餐做得很丰盛。
以前去完墓地,她总要难过好几天。现在有雷子韧在身边,她很快就缓过来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快乐一些,才不连累死去的人还牵挂。
不过,天黑的时候,人的心情总是容易受影响。于是吃饱喝足,叶安又钻雷子韧怀里去了。两个人一起洗澡,在浴室里狠狠地做了一回,又在床上做了一次。
叶安疲惫得什么都来不及想,就这么睡了过去。
雷子韧倒是很清醒。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眼眸之内尽是怜惜。这些年,她一个人一定过得很不容易吧。可在一起之后,他从来没听她诉说过委屈。这个女子,始终是初见时的倔强,并努力带给别人以快乐。
夜里,叶安不断地做恶梦,不停地喊着爸爸妈妈。挣扎着哭喊着,却怎么也醒不来。
雷子韧再一次狠狠地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心疼。那是一种恨不得以身相待的心情,那是一种想给她一个世界从此不让她面对风浪波涛的心情。
叶安没有料到,欧锐钦竟然会找上她,替聂筱琪兴师问罪来了。
“小安,我们谈谈。”欧锐钦觉得有必要跟叶安谈一谈。聂筱琪在太白居受了委屈,好几天都还萎靡不振,不时地还掉眼泪。他不想这种事情以后还发生,所以想跟叶安谈一谈。
叶安淡淡地看着他,像是看一个陌生人。“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抱歉,我要去吃午餐,失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