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一家四口坐在沙发上,一时间,谁都不开口。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终,还是米雪儿拉过叶安的手,温和地说:“小安,前些日子妈那么对你,你不会怪我吧?”
叶安笑着摇摇头。“妈,怎么会呢!”
“别撒谎,妈还不知道你呀。前些日子,肯定恨极了我,觉得我心里只有安然,对你们太无情了吧?”
“妈,我——”叶安顿时口拙,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这是事实。
米雪儿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头。“你这傻孩子。你不明真相,就算真的恨我,那也不是你的错,瞎紧张什么?你以为妈真的会为这个生气啊?真是个傻孩子!”
叶安只好陪着笑。“妈,你演技怎么那么好啊?我一点儿都没怀疑。你要是去混影视圈,现在那些当红女星估计都得回家吃自己的!”
“嗯,好主意,改天我去试试!”米雪儿难得陪着开玩笑。随即,她重重地叹一口气。“我原本是真的希望她只是想要荣华富贵,那样我是不介意把她当亲生女儿的。可惜,她演戏演得还太差,掩盖不住她骨子里的坏心。我怕她伤害你们,尤其是伤害到壹壹,所以只好把你们赶出去。子韧这孩子聪明,洞察力敏锐,我知道他肯定能看出来。就是小安你,太实心眼了,所以才看不透。想到我这个坏婆婆,没少难过吧?”
叶安咬着嘴唇,不好意思地笑。然后她狠狠地掐了一下雷子韧的大腿,埋怨道:“都是你的错!你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被妈笑话!”
米雪儿哈哈哈笑。“子韧是怕你知道了,容易露陷吧。你这孩子太实诚,不适合骗人,所以最好还是瞒着你。”
“妈,你干脆说我太笨得了!”
米雪儿再次笑了起来。“在有些方面,你是笨了点儿。”
“妈!”叶安撅嘴。
“没事儿,有些事上糊涂点,不是坏事儿。”难得糊涂,可是个至理名言。
叶安吐吐舌头。“妈,你真的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真的安然吗?”
米雪儿点点头,心中有万千的感慨。“我之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实话。真正的安然,确实已经不在了。”
“妈,你别难过!我想,她一定投胎到一户好人家去了!没准,我们家壹壹就是转世的安然。”叶安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都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了。
其他三个人同时黑线,但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就如司徒腾所说的,果然是个笨丫头!
米雪儿摸摸叶安的脑袋。“妈不难过。都这么多年了,再放不下也已经放下了。而且有句话,妈从来也没有骗过你。”
“什么话?”
“对我来说,你不只是儿媳妇,更是闺女。”米雪儿搂住她的肩头。“小安,就算当初你没有在寒风中抱住你爸的大腿求他帮忙,我们也会找你们的。”
“为什么?”叶安也想起了二十多年前的一幕。她与雷家的牵绊,难道从更早之前就开始了吗?
米雪儿缓缓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因为你爸妈曾经救过安然。当时安然被逼在街头乞讨,那是个冷冽的冬天,她还病着,就像你那样跪在寒风里。你爸妈发现她不对劲,抱着她就冲到医院。只是太迟了,安然没能挺过来。”
她说自己已经放下了,可提到这些,仍是止不住泪如雨下。她无数次幻想,在痛苦地死去之前,她的安然到底还受了多少的折磨?只要一想到这些,她的心就好像被刀一刀一刀地凌迟。孩子的一点病痛,在母亲那里都会扩大成千倍万倍!而她的孩子,到底曾经受了过少非人的待遇,她甚至不敢去想……
“妈!”叶安一把抱住她。壹壹只要哭一下,她都心疼不已。要是生病了,她都恨不得自己代替她痛苦。到了人贩子的手里,雷安然肯定受过许多的折磨,婆婆想起又怎能不心如刀割?
米雪儿努力笑了笑,轻拍叶安的肩背。“行了行了!傻孩子,你哭什么!你应该安慰我,哪有也跟着哭的,真是个傻孩子!”
“我……”叶安词穷,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米雪儿这回是真的笑了。“好了好了,我不哭,你也别哭了。否则啊,一会儿子韧准跟我急!”
“才不会呢!”叶安不好意思地看了雷子韧和公公一眼。“他瞒得我这么苦,我不跟他急就不错了!”说起这个,叶安就有气!太过分了,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就瞒她一个人!害她着急得要死!
雷子韧让叶安瞪了一眼,心里明白,一会儿回房去,估计得跪搓衣板。
“哈哈,那你一会儿回去好好收拾他!放心,妈坚决站在你这边儿!”米雪儿是很乐意看到雷子韧跪搓衣板的。任何能让儿子不爽的事情,她都乐于看到!谁让他没事儿就臭着一张脸!
叶安咧着嘴笑。“嗯嗯嗯,必须的!”
“行了,都回去睡觉吧,时间很晚了。既然壹壹那边有人照顾,你们就不用回去了,就在这休息吧。你们之前的东西都在客房放着呢,没丢。”
叶安站起来。虽然有路边照顾,她其实还是不太放心壹壹。不过答应了明天要给司徒腾做早餐,一来一回恐怕就很晚了。“那行吧。那你们早点睡,晚安。”
“晚安。”
他们原来的主卧室让雷安然给霸占了,两个人只好睡另一个客房。
一进入房间,叶安就先给路边打个电话,确认壹壹已经呼呼大睡了,又叮嘱了一番,才勉强放下心来。
丢掉手机,叶安一把扯住雷子韧的衣摆,一直牵到床边。用力一推!
雷子韧很配合,直接就倒进床铺里。
叶安跪坐在他身上,“虎视眈眈”地瞅着他,手指捏住他的下巴。“说,你想怎么死,我给你个痛快!”
雷子韧勾唇一笑,手抚上她的手背,往上一滑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叶安就跌在了他身上。
“啊——”叶安惊叫一声,跌下去,让他抱了个满怀。“干嘛,还想先发制人是吧?”
“没有。”雷子韧捏了捏她的下颌,指尖上柔软细滑的触感让人留恋。“你不是问我想怎么死吗?这就是我的选择。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噗——”叶安直接喷了。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怒目而瞪!“美得你!牡丹花没有,食人花有一朵,你要不要?”
“要。来吧。”
叶安看他淡定嘚瑟的样子,用力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从实招来,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妈在演戏的?”
“就是你误会雷安然伤害壹壹的时候。”
“这么早?”那真的是雷安然刚回到雷家啊。“你怎么发现的呀?”为什么她一点儿也没发现不对劲呢?
“她是我妈。在我们结婚之前,我们经常相处,尤其是小时候,所以我清楚她的性子和为人。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其实就是她给我们释放的信号。”
叶安嘟嘴想了一会儿。“好吧。我只能安慰自己,我不是笨,只是我跟婆婆大人相处的时间还不够!”
“嗯。”
叶安趴回他胸膛上,蔫蔫了一会儿,又突然高兴起来。“啊,我还没给玥玥打电话,告诉她元朗还活着!”她手脚并用地想爬起来去拿手机。
雷子韧一把又将她拉回去。“不用你通知,元朗自己有嘴巴。”
叶安看着他,问:“你确定元朗会去找玥玥?”
“当然。”
叶安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突然笑眯眯地点头。“嗯,那还是让他们面对面说比较好。玥玥一定高兴坏了,嘿嘿。”
雷子韧再一次无奈地在心里叹气,这心果然还是太宽了点儿。他干脆一把将人抱起来。
“哇!你干嘛?”叶安赶紧搂住他的脖子。
“洗澡,睡觉!”省得她还有心思去想别人。
洗澡出来,时间已经很晚了。叶安也困了,可是闭上眼睛就是无数的画面,怎么也睡不着。“啊!”她烦躁地扯着自己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
“睡不着?”雷子韧也坐起来,把她搂到怀里。
“嗯。又困又累,可就是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雷安然、聂筱琪,跟看电影似的,疯了。”叶安又扒了扒头发。“对了,带走聂筱琪的人是你安排的吧?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得问司徒腾。你想替她求情?”雷子韧已经后悔了。上一回要是让司徒腾来处置,就没有今天这事儿了。所以,这一回他决定不再插手。
叶安摇摇头。“不想。聂筱琪已经疯了,放她出来也只会害人。但是,不管是你还是我哥,我都不希望你们触犯法律,明白吗?”
“放心吧,司徒腾有分寸。”
叶安叹一口气。“你说你有分寸,我是信的。但是我哥,悬!”不过司徒腾性子狂野,他想做什么,她恐怕是拦不住的。
“我倒不这么认为。司徒腾看似放肆不羁,其实极有分寸。”一个人能爬到那样的位置,光是放肆不羁是绝对不行的。除了赫赫军功,一定还得很清楚一言一行是否在被容许的范围之内,深得上头的赞赏与信任。
叶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调侃道:“哟,不容易啊。我以为你对我哥横竖都看不顺眼呢,没想到你还挺欣赏他的。你说,你们两是不是就跟古时候那种死对头一样,既互相看不顺眼又彼此惺惺相惜?”
“你想多了。睡觉。”
“不要。你先回答我,你是不是很欣赏他?嗯——”
雷子韧选择了最快捷有效的方式,直接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儿,省得它再胡说八道。
叶安累了,很快进入梦乡。她梦到了欧锐钦、聂筱琪、雷安然、元朗等许多许多的人,最后还梦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二十多年前。
北城,第一人民医院。
医院,永远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这里有生的喜悦,有死的悲切,更有病魔折磨的痛苦。
住院部3楼的楼道上响起急切的脚步声,踢踢踏踏,震得人的心脏跟耳朵一块儿疼。
“老婆,老婆……”男人激动地冲进病房,急切地想要说什么,却因为重喘而张嘴发不出声音。
“老公,怎么了?是不是安安出什么事儿了?”躺在床上一脸憔悴的女人也着急了起来。
男人用力地摇摇头,然后狠狠地吸一口气。“是、是骨髓,找到匹配的骨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