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没回应这个话题。她只想把能说的话说完,别的一个字也不想说!
欧锐钦苦涩地一笑。又将视线移向叶安的脸,她明显长胖了。人家说孕妇皮肤会变差,但叶安反倒更加水嫩了,可见她的男人把她养得很好。这说明,叶安很幸福!他是希望叶安幸福的!可对比自己,又忍不住黯然难堪!
如果当初他不是鬼迷心窍选择了聂筱琪那个贱人,他现在跟叶安应该结婚了,孩子恐怕已经落地了!他还是红耀的老板,不会落魄如斯!那日子不说多么辉煌,至少会很幸福!
叶安也不想多待,一开口就直接进入主题。“说实话,我真不想来的,只是不能让你妈一直在我公司门口那跪着,只好走一趟。我不想来,不是对以前的事情还耿耿于怀,也不是为了避嫌,我只是觉得不值得也没必要。你是一个三十岁的男人,从小没有爸爸,吃过不少的苦,应该足够坚强了。可惜,你没有!你懦弱地自暴自弃,甚至没有顾及你那年迈的母亲。我想你一直只想着自己有多么的难过,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母亲是个什么心情?你难过,她比你难过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可她不能说,而是默默地把这些苦都吞下去,还要强颜欢笑地安慰你!你呢?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怨自艾?她三十年来含辛茹苦把你养大,难道就是为了弄出你这么个不孝子来煎熬她的吗?欧锐钦,一会你好好看看你的母亲,看看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她从见到我的那一刻,眼泪就一直在掉,比起从前不知道老了多少岁!为了你,她不惜给我跪下来。我想如果可以,她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取你的振作!可你呢?你给了她什么?你除了让她心里痛苦煎熬,你还给了她什么?我记得你以前口口声声说,这辈子一定要对你母亲好,一定要让她幸福,那你现在又做了什么……”
叶安一声一声的质问,让欧锐钦完全没办法反驳。事实上,他的眼睛也湿润了。从小到大与母亲在一起的一幕幕在这一刻呈现在脑海里,让他看到了自己有多么的不孝……
欧锐钦把脸埋在掌心,压抑地哭了起来。他也想振作,可是真的太痛苦,太难了!整个世界就成了一张灰蒙蒙的铁网,他被困在里面,怎么挣扎也无法走出去,也无法看到一丝光明!终于,他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力气了,于是就放任自己一蹶不振,用酒精来麻痹自己!只是他一心想着自己有多么苦,却没有想到自己可怜的母亲……
叶安没出声,就让他这么哭着。还能哭就好,能哭至少说明或许还有救。
欧锐钦好一阵才平静下来,却不敢看叶安。作为一个男人,在前女友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毕竟是很丢人的事情。
叶安觉得该说的也说了,也不想看他脆弱的样子,于是站了起来。“欧锐钦,世界还没有到塌的地步。就算世界真的末日了,也别忘记,你还有你的母亲。为了她,再艰难,你也得撑下去。记住我很久以前跟你说过的那句话:孩子的痛苦,在母亲那里都是成倍成倍增加的!”
说完,叶安走过去拉开门就要离开。
欧锐钦张嘴,却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
“怎么样?”潘翠兰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看到叶安出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叶安笑了笑。“阿姨,能说的我已经说了。是否要振作起来,就看他自己了。”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叶安迈步离开,没有回头。
潘翠兰也顾不上去追叶安,赶紧掏出钥匙开门,跑进去看儿子。
在回去的路上,叶安想到潘翠兰这不容易的一辈子,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希望欧锐钦能够醒悟过来吧!
大概半个月后,欧锐钦找到了叶安。虽然不是西装革履,也瘦了许多,但人看着还算精神。
叶安看着他,暗自替潘翠兰松了一口气。这样子看来,欧锐钦是真的振作起来,总算不是无药可救的人!“找我有事儿吗?”
欧锐钦笑了笑。“刚好经过这里,想看看你,顺便说一声谢谢。小安,或许你并不稀罕我这声谢谢,但我心里真的很感谢你肯骂我一顿。”有的时候,对方肯骂你,其实是对你的在乎!如果不在乎,她完全可以把你当空气!
叶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能想明白就好。好好孝顺你妈,让她安享晚年吧,她真的很不容易。”
“我知道,我会的。”想明白了,也就好了。不管他过得再苦再累,他也要努力让母亲过得快乐一些!她前半辈子已经够苦了,他不能再那么不孝地让她后半辈子还继续过苦日子!
“那——”既然已经没什么可说了,叶安就想离开了。
“小安。”欧锐钦又喊了她一声。
叶安没回答,只是看向他。“他对你好吗?”其实他知道,叶安这样红光满面的样子,怎么可能过得不好!可就是想问一句,想听到她亲口说她过得很好,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自己曾经对她的伤害。
“他对我很好。我觉得自己从来没试过这样幸福。”
“那就好。”欧锐钦点点头。心里苦涩,面上仍是笑着。“那我就放心了。你是个好女人,值得更好的人来对你好!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一辈子都能这样幸福!”
“谢谢!那我先走了,再见。”叶安摆摆手,走向停在不远处的车子。她的男人正等着她一起回家呢!
雷子韧看着叶安坐进车子里,淡淡地问了一句:“他来干什么?”
叶安笑了笑,摇摇头。“其实我也没弄明白,可能真像他说的那样,只是顺路经过吧。”
雷子韧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对于不相干的人,他一向不浪费注意力。
A市,唐家。
“啪——啪——啪——”的沉闷声音一下接一下响起,伴随着女人的哭声。
“爸,别打了,你会把他打死的!”女人哭喊着想拦阻,无奈被人拉住,没办法扑过去。心里恨极了那个杂种!如果不是他,老爷子怎么舍得这么打旭儿!
手执藤仗的老人仿佛没听到她的哭喊,手里的藤仗一下一下地落在跪在面前的年轻男人身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的冷酷。
跪着的年轻男人疼得逸出一声声闷哼,可仍是没有求饶,一脸的倔强。只是那藤仗落下的力度太重,他想挺直腰板而不能。
终于,老人像是打得累了,把手里的藤仗一扔,吼了一个字:“滚!”
“快快快,赶紧把少爷扶到房里去!”女人,也就是卢素兰听到唐家大家长,也就是她的公公唐御风这一声“滚”,忙如获大赦一般吩咐下人赶紧把儿子扶进房间里去,生怕动作慢了唐御风会改变主意!
“嗯——”唐旭文闷哼一声,在下人的搀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卢素兰指挥着下人赶紧请家庭医生,一面看着儿子血肉模糊的背心疼得要命!老爷子也真是的,怎么下手这么狠!想到这个,又怨起自己的儿子来!“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明知道你爷爷在气头上,你就不能服个软吗?这臭脾气倔得跟驴似的,也不知道像谁!”
嘴上数落着,手上却接过下人递来的止血消毒的药,小心地给儿子涂上。
唐旭文咬着牙关闷哼,过了一会才说:“妈,没用的!他想打,我就是跪下来认错也没有用!”
“你——”卢素兰还想说他两句,可话到嘴边,又不得不承认儿子说的都是实话。以前老爷子也是很疼旭文的,毕竟他是唐家唯一的一个苗儿!“都是那个野种的错!当年都喝了毒药了,居然还不死,真是祸害遗千年!跟汪紫莲那个贱人一样的可恨!”
卢素兰属于典型的过度溺爱孩子的母亲,所以她丝毫不认为唐旭文有错,只是把这一切归结为唐御风态度的转变!而唐御风之所以转变态度,就是因为知道了汪紫莲生的那个野种还活着!这么一想,卢素兰就恨自己当年动作不够快,没能让那个野种跟汪紫莲那个贱人一样从此消失在人世间!
唐旭文听着母亲愤恨不平的语气,想要笑笑安慰她,结果因为扯痛伤口而惨叫了一声。
卢素兰马上心疼地扑过来,然后又冲到门口,冲着下人发脾气。“不是让你们叫医生了吗?怎么还不来?一个个都杵在这当佛像啊?没看到少爷疼成什么样了……”
下人挨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也不敢吭声,只是受着。做人下人的,就是要受得了气!
卢素兰看着一个个低垂的脑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床上的唐旭文听着母亲冲下人发飙,缓缓地眯起双眼,脸上露出阴狠的表情来:唐家是我唐旭文的,谁也别想拿走!否则,本少爷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又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雷子韧在黑暗里静静地坐着,手放在叶安的腹部。孩子也许是跟妈妈一样睡着了,一点动静也没有。只有掌心隆起的弧度带来一种陌生而奇异的触感,一直传递到他心底里去,升腾起一种陌生的酸麻感。
叶安已经到了嗜睡的阶段,夜里也睡得很沉,但是因为子宫增大导致起夜有点频繁,好在她回到床上一闭上眼睛就又能睡着了。
在黑暗里待得久了,本身视力又好,雷子韧能清楚地看到叶安安静的面容。嘴微微嘟着,像个孩子,有种撒娇的味道。这是她的招牌动作,她也越来越不自觉地对他撒娇,每次都这样微微嘟嘴一脸娇憨让人不忍拒绝。
雷子韧的手正要收回来,想碰一碰叶安的脸蛋。就在这时,掌心下传来了明显的动静,就像是有一只小手或者小脚在那顶了一下,又像是一条小鱼在游动。他无法确切地形容那种感觉,但心里的酸麻感在瞬间飙升到了极点。
孩子似乎只是想给爸爸一点回应,很快又回归安静的状态。
雷子韧缓缓地闭上眼睛,待眼眶的热度消退,才又睁开来。手抚上叶安的面庞,心里盈满了柔软和一种他自己无法形容也离不清的东西,几乎要溢出来的感觉!